第31章 奴婢竹息
三房姨娘萧氏被人谋杀的谣言传播的很快，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便出现了无数种版本，其中以三夫人杨氏下毒谋害萧姨娘被府中丫环妈妈们认定为事实真相，并乐此不疲的翻腾出三房以前那些无辜冤死的姨娘们。
一人说：“你们还记得咱们三老爷前些年特别宠信的一个周姨娘吗？就是那个苏州歌姬啊！那样的年轻貌美，嫁到咱们府上，也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就被三夫人逼着上吊自尽了，每逢初一十五的夜里，都能听见三房这边隐约传来的曼妙歌声，据说啊，那是周姨娘的鬼魂在唱歌呢！”
又一人说：“被三夫人逼死的何止周姨娘一个？萧姨娘要不是出身萧家，更是近身伺候过先夫人的，三夫人早就动手除掉这个眼中钉了！”
先前那人却说：“三夫人才不会管萧姨娘到底是不是萧家的人，受不受到萧家的重视，她只不过是没有找到一个恰当的时机动手罢了。”
又有人说：“我看你们啊，都想错了，下毒要害萧姨娘的，不是三夫人！我那在三夫人身边当差的表姐跟我说，其实是四小姐想要了萧姨娘的命！要不是萧姨娘的命大，现在早就见阎王了！”
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人跳将出来反驳道：“你那表姐跟你一样，说话没个谱！萧姨娘那是谁？那可是咱们四小姐的生母啊！四小姐刚刚回府才一个月的时间，据说连自己生母的面儿都没有见到，她又为何无缘无故的要谋害萧姨娘呢？这毫无道理可言嘛！”
被反驳的那人立马尖声嚷嚷道：“什么不可能？！我表姐可是亲耳听到，说是萧姨娘吃了四小姐送过去的饭菜，立马就不行了！若不是萧姨娘乖觉，察觉到不对劲，先吃过什么草药，化解了那毒药，只怕萧姨娘早就一命呜呼了！”
“你这人，当真是蠢笨的要命！你也不想想，萧姨娘要是吃了四小姐的饭菜就死了，四小姐能够脱离的了干系吗？这样做对四小姐有什么好处？再者说了，我娘可是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她说那饭菜根本就不是四小姐送去的，是有人加害四小姐，坐实了四小姐煞星之名，好陷害了四小姐！”
吵吵嚷嚷的声音越发的尖锐，众人害怕惊动了夫人小姐，最终不欢而散。藏匿在人群之中的因修悄无声息的绕过花园，疾步回转凝谢堂，谨慎的瞧了瞧在屋外伺候的丫环婆子，这才进得屋去，寻到站立在桌前悬腕练字的施易青。
因修顾不得去擦拭额头上密密麻麻的细汗，凑上前去说道：“小姐，府中人都传开了，各种各样的都有，倒像是他们亲眼看见的，比奴婢说的还要绘声绘色呢。”
施易青掷了手中的笔，拾起桌上巾帕擦了擦手，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件事情办的不错，等徐嬷嬷回来了，我让她给你弄些好吃的过来。”
因修欢天喜地的谢过施易青，伺候着她梳洗挽发，轻声问道：“小姐，这都过了午时了，您要去哪里啊？”
施易青抬眸漠然瞧着眼前的因修，拢了拢衣襟缓声说道：“因修，虽说你随在我身边的时日不长，可想来你是知道我的规矩的，不该问的，就不要问，等我什么时候能够告诉你了，我也一定不会瞒着你。行了，我这边可以自己来，你下去瞧瞧徐嬷嬷回来没有，要是回来了就赶紧让她进来。”
因修雪白着脸色俯身行礼退了下去，正好撞见刚刚回转院子来的徐嬷嬷，打过招呼便急匆匆的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徐嬷嬷顾不得思忖因修的脸色，疾步凑到施易青身边，谨慎着说道：“小姐，登仙阁那边已经订好位置了，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去，以什么样的方式去？”
施易青勾唇浅笑：“嬷嬷，想要出施家的门还不容易？咱们打扮成丫环婆子的样子，也就出去了，难的是怎么才能在旁人未察觉的情况下回来。”
“小姐可是有主意了？”
施易青点了点头，说道：“嬷嬷，我先带着因修去老夫人的春晖堂，等我走后你过一炷香的时间再去角门口等着我，对外就说我是新来的丫环就是了。咱们快去快回，想来不会被人发现。”
徐嬷嬷担忧的说道：“我的小姐啊，若你非要见到那人一面你才能安心的话，我把人给你偷偷带出来就是了，为什么一定要用这样危险的方式出去？三夫人现正虎视眈眈的等着咱们出错，咱们可不能再行差踏错一步了啊！”
施易青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安抚着说道：“嬷嬷放心，青儿做事自有主张，不到万不得已，我自然是不会走这一步的。你就别在这儿唠叨了，还是帮我寻到因修那个丫头，刚才我只不过是说了她两句，居然就给我跑开，不知道去哪里了。”
徐嬷嬷只好唤来一个总角的小丫头，让她往厨房的方向寻回因修，左等右等瞧不见那因修的影子，越发焦急了起来：“这个丫头，跑到哪里鬼混去了，现在还不回来。”
“罢了，咱们时间有限，还是不要等她了，我看还是带着剪流去吧。”施易青让人找来正在休息的剪流，带上更换的衣服，便出了院门，往春晖堂的方向去了。
立在廊下伺候的丫头瞧见是施易青，熟捻着行过礼，笑道：“四小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老夫人刚刚才吃过午饭睡下。”
施易青敛眉而立，一副端庄的样子笑道：“为祖母誊写的经文尚未完成，心下惦念，也顾不得祖母午休，便急忙过来完成。不知竹息姐姐现在何处？可是在里面伺候着祖母吗？”
丫头说道：“昨儿晚上是竹息姐姐当值，想来现在她正在屋中休息，不曾伺候着老夫人。”
施易青颔首谢过那丫头，绕上游廊，寻到院子里最为安静的一角，那里有特意为她收拾出来的书房，挑帘进去，目及之处的摆设十分简单，较之老夫人富丽堂皇的屋子，可谓得上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屋中墨香阵阵，带着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施易青稳步行到屋中，眼风中扫到左边里间一抹浅淡的绿色倏忽一现便消失了，她垂眸示意剪流在门外伺候，谨慎小心的检查过四周是否有旁人，这才挑开珠帘行到里间去。
竹息持着上等狼毫笔似笑非笑的望着施易青，沉声说道：“四小姐当真是真人不露相，好生沉稳啊。”
施易青解开披在肩上的斗篷，转身行到一旁矮小的玫瑰椅上坐下，手指有规律的敲打着梨花木的桌子，勾唇浅笑：“竹息姐姐谬赞了，青儿只不过是行得正，不怕旁人来诬陷。”
竹息挑眉说道：“四小姐既然行得正，想来坐的也端，可为什么要让您身边的人，四处散播谣言，非要将整件事情都弄大呢？难道四小姐就不怕将自己的名声传扬出去，到时候毁了青白名誉，害了自己吗？”
“姐姐这话说的当真莫名其妙，青儿何曾让身边的人造谣生事？竹息姐姐是在祖母身边伺候的，想来见识也比青儿这个乡下丫头强得多，自然知道有些事情该说，有些事情要烂在肚子里，不然引火烧身，实在是不值当呢。”
竹息顿了顿持笔的手，下意识的敛了神情：“四小姐这可是在威胁奴婢？”
施易青起身稳步行到竹息面前，接过竹息手中的狼毫笔，轻声细语的说道：“青儿可没有这个意思，青儿只是觉得，竹息姐姐是个聪明的人，应当知道怎么做，才会对你有所帮助，不是吗？”
竹息转眸凝视着施易青，忽而一笑，灿若桃花盛开：“四小姐说的是，竹息这一生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想要看奴婢怎么个死法的人也实在是不少，今后只怕还要指望着四小姐帮衬着奴婢一点呢。”
施易青垂眸瞧着竹息写的字，加深了脸颊上的笑容，轻声说道：“姐姐是青儿的大恩人，但有任何吩咐，青儿无所不从，何苦说出这种话来试探青儿呢？没来由的让你我之间生了嫌隙，那可就不好了。”
说完，她转身快步行到远处的软榻之上，解开衣襟上的盘扣，换上府中丫环所着的靛蓝色小袄、官绿色的比甲，撤去发髻上金灿灿的发簪，简单的盘了发，插着一根成色浑浊的琉璃簪，整理好一切便要出门。
竹息快一半拦住施易青，神色不安的说道：“四小姐，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近来多事之秋，你本身又是个擅长招惹麻烦的，今日若是贸贸然出去，被别人发现，到时候那起子小人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脏水都敢往你身上泼，你就算是有一千张嘴，也是说不明白清楚的了。”
施易青神色坦然的笑道：“姐姐放心便是，出了事情我一力承当，不干姐姐一点关系。再者说了，姐姐可曾瞧见过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如若竹息姐姐放不下心，大不了随着我一同出去，看着我从角门离开，可好？”
竹息犹豫再三，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看还是算了，跟着你出去，看着你离开，不就更加证实我一直都在帮着你吗？我现如今已经树敌无数了，我可不想再因为这件事情而激怒了三夫人。”
施易青垂眸一笑，便不再言语，疾步出了门，绕开众人的视线，往角门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