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南唐北陆，一道亮丽的风景

1941年。上海。

太平洋战争的炮火硝烟并没有让这个花花世界萧条败落，这里仍然是歌舞升平，“隔江犹唱后庭花”。

在那个夏天，一个16岁的少女像一只白蝴蝶一样，第一次飞进了上海最著名的综合性娱乐场所百乐门。在这里，她跳了平生的第一支舞，舞伴是荷兰银行的总经理。这个少女叫唐薇红，英文名Rose，曾经是上海滩的第一代名媛。

她人如其名，高贵、惊艳，让人迷恋其芳华，而且她还才识过人，学贯中西，“腹有诗书气自华”。据说香港大导演李安在拍电影《色·戒》时，为了弄明白旧上海的社交礼节，就专门向她请教过。

这个当年夜上海万众瞩目的名媛的父亲又是干什么的呢？唐薇红的父亲唐乃安是上海的名医，同时也是清政府获得庚子赔款资助的首批留学德国的留学生，还是中国第一个留洋的西医。她的大哥唐腴胪曾经做过冯玉祥的秘书、淞沪警备司令钱大钧的秘书，后来又和好友宋子文一起留洋，毕业于哈佛大学经济系。于是从1930年开始，唐腴胪就给时任财政部长的宋子文做机要秘书。1931年5月，唐腴胪又成为了曾任南京政府行政院院长的谭延闿的大女婿。

可是不幸也接踵而至。

1931年7月23日，在上海火车站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枪战。杀手是著名的暗杀大王王亚樵，刺杀对象是宋子文，但是却李代桃僵，宋子文奇迹般地毫发无损，而唐腴胪却死于非命，时年仅32岁。

1943年，唐薇红和在百乐门认识的男友结婚了，婚礼设在了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华侨饭店。她的丈夫是浙江宁波的富家少爷，当时是上海海关的公务员。

时间流逝，转眼就到了1963年。这一年，38岁的唐薇红提出了离婚，20年的婚姻解体了。两年后，唐薇红在一个外国朋友家的party上，又认识了她的第二任丈夫，他叫庞维谨。

庞维谨是庞青城的儿子，庞莲的弟弟，康同凝的小舅子。你看，民国的姻亲关系网很神奇吧？

前面说了，庞青城到底是多精英的人物，这里先不说他的关系网，因为那太大太繁杂，后面要联结的网结也太多。这里就先说说他的儿子庞维谨。

庞维谨并没什么大名气，只是一个“富N代”的超级花花公子。当然，如果你喜欢知道他们庞家到底多有钱，那别说是唐薇红，就连庞维谨自己都搞不清楚。据说前些年有一家拍卖行卖出过一幅字画，成交价格是3200万。唐薇红却微微一笑说，就像这样的字画，庞家太多了。

“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唐薇红如此的万众瞩目，但是她仍然有自己的“遗憾”。因为在她自己看来，自己的修养远不及年长她15岁的大姐唐瑛的十分之一。

唐薇红的大姐唐瑛是民国史上一道亮丽的风景，也是当年著名的“南唐”。唐瑛毕业于上海教会名校中西女塾，她精通英文，擅长昆曲和马术，是当年上海滩上最著名的交际名媛。

你想知道什么叫有钱人吗？那你就看唐瑛经常使用哪些牌子的东西。就算到今天，这些东西也一样的不俗，况且那可是80年前啊。她经常使用的东西有：Channel5号香水、Ferragamo高跟鞋、CD口红、Celine服饰、LV手袋……她有十只镶金大箱子，里面放的统统是衣服，光是昂贵的裘皮大衣，就挂了满满一整面墙壁的橱柜；她有一件旗袍，绲边上面有上百只金银线绣的蝴蝶，纽扣都是红宝石的。可以说当时欧洲上层社会用的东西，唐瑛基本上都有。

当时唐家专门养了一个裁缝，就是为唐瑛做衣服的。每次唐瑛穿一件新衣服出门应酬，全上海的裁缝就有得忙了，因为又有不少小姐太太们要照着这个样子去做衣服了。所以在当时的上海滩有一句话说：“唐瑛一个人，养活了上海滩一半的裁缝。”

唐瑛与唐薇红相比，她更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大才女。1935年秋，在上海卡尔登大剧院，25岁的她用英语演出了整部京剧《王宝钏》。当时扮演王允的是《文汇报》在沪创刊之初的董事之一方伯奋，扮演薛平贵的是财政部长孔祥熙的秘书凌宪扬，唐瑛则扮演王宝钏。因为这是中国人用英语演出京剧的第一次，而且她的搭档全是当时中国的精英人物，所以轰动了整个大上海。

可以说当时在上海但凡有名流大亨出现的重要场合，唐瑛都会出场。有一年英国王室到上海访问，唐瑛表演了钢琴和昆曲，于是所有报纸都刊登了她的玉照，其光彩完全盖过了王室。她曼妙的舞姿、高雅的谈吐，已经成为了老上海的一道沉香。

因为哥哥唐腴胪的关系，后来唐瑛成为了宋子文狂追的恋人。不过由于她老爸的极力反对，这段恋情终无结果，只留给后世一抽屉炽热的情书。

民国时期活跃于上海画坛的著名人物、现代书画家、美术史论家、文学家、实业家陈定山先生曾经这样说过：“上海名媛以交际著称者，自陆小曼、唐瑛始。”他认为，她们既有血统纯真的族谱，更有全面的中西文化的调理；她们都持有著名女子学校的文凭；她们讲英文，又读诗词；学跳舞钢琴，又习京昆山水画；她们动可以飞车骑马，打网球玩女子棒球甚至开飞机；静可以舞文弄墨，弹琴练瑜伽。这就是社会公认的名媛。

“南唐”如此多娇，那排在她后面的那个“北陆”又是何等名媛呢？说来也巧，她和唐瑛是惺惺相惜的好朋友。“北陆”叫陆小曼——陆小曼到底有多精英？咱先看看那些大精英人物对她的描述吧。

胡适说：“陆小曼是一道不可不看的风景。”郁达夫说：“陆小曼是一位曾振动20世纪20年代中国文艺界的普罗米修斯。”刘海粟说：“陆小曼的旧诗清新俏丽，文章蕴藉婉约，绘画颇见宋人院本的常规，是一代才女，旷世佳人。”王映霞说：“她确实是一代佳人，我对她的印象，可以用‘娇小玲珑’四个字概括。”而她的丈夫徐志摩则说：“她一双眼睛也在说话，睛光里荡起，心泉的秘密……”

陆小曼没起英文名字，但是她的笔名“冷香人”却人如其名，高贵，冷艳。陆小曼出身于书香之家，她的父亲陆子福是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生，也是日本著名首相伊藤博文的学生。因为陆子福是神童，每考必中，所以后来长辈就替他改名叫陆定。

陆定后来是同盟会会员，同时也是中华储蓄银行的主要创办人。陆小曼的母亲叫吴曼华，她是常州白马三司徒中丞第吴耔禾的长女。吴曼华多才多艺，是对古文有较深功底的大才女。据说她老公陆定在担任贝子贝勒学校的教师时，这些王子王孙写的文章作业带回家后都是由吴曼华帮助批改的。

陆小曼毕业于法国圣心学堂，她17岁就精通英、法两国语言，钢琴、油画也全在行，而且还是美术大师刘海粟的徒弟。到18岁时，她就已经闻名北京的社交界。

当时的陆小曼绝对是北京城的一道亮丽风景（唐瑛则是大上海的一道亮丽风景，所以才叫“南唐北陆”）。据说她每次到剧院观戏或是去中央公园游园时，外国和中国的大学生们往往是前后数十人，或给她拎包，或为她持外衣，而她则高傲至极，对那些人根本就不屑一顾。

1927年，在中央大戏院举行的上海妇女界慰劳剧艺大会上，24岁的陆小曼与17岁的唐瑛联袂登台演出了昆剧《拾画》《叫画》，报纸大幅刊登出了两人的戏照。在照片中，陆小曼轻摇折扇，唐瑛走台步，两人相得益彰的美姿震动了京城。

1922年，19岁的陆小曼便遵照父母之命，嫁为了人妻。那么，能娶到“皇后”级校花的男人又是什么样的精英人物呢？

陆小曼的丈夫叫王赓，他当时是27岁的陆军上校（由于民国军队没有大校一职，所以在一年多之后又晋升为少将）。

王赓16岁就在清华大学毕业，先后曾在密歇根大学、哥伦比亚大学、普林斯顿大学、西点军校就读。在西点军校时，他和后来的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是同学和好朋友。毕业后，他参加过巴黎和会，33岁就任孙传芳的五省联军总部参谋长、敌前炮兵司令、铁甲车司令、国府财政部税警总团总团长。

但是陆小曼并不快乐，她觉得自己和王赓之间在性情和爱好方面有很大的差异。就在这种心态下，徐志摩似天外来客般地闯进了陆小曼的心扉。

徐志摩和王赓也是好朋友。这时他和张幼仪已经离婚，他没追到林徽因，却追到了好朋友王赓的老婆陆小曼。

1924年的一天晚上，陆小曼的老师刘海粟在上海有名的素菜馆“功德林”宴客，所请的客人中除了徐志摩、王赓、陆小曼母女外，还有张歆海、唐瑛、唐腴胪和唐瑛后来的追求者杨杏佛，以及唐瑛后来的丈夫李祖法等人，他们都是朋友。

这应该说是一次“鸿门宴”，因为徐志摩请求刘海粟帮忙来解决这个让人纠结的爱情问题。

刘海粟原名槃，字季芳，号海翁，他是画家，不过他的人物关系网却大得很。因为他管康有为、蔡元培叫老师，尽管康有为和蔡元培并不会画画，不过有他们的关系网罩着，刘海粟肯定画运畅通很多。

通过“鸿门宴”，陆小曼的老师刘海粟完成了这个艰巨任务。一年后，陆小曼与王赓解除了维持4年的婚姻。1926年，陆小曼正式成为了徐志摩的夫人。

1926年8月14日是中国的情人节（七夕节），在北京的北海公园里，由胡适做介绍人，梁启超做证婚人，陆小曼和徐志摩举办了后来被人们议论了很久的婚礼。

1931年11月19日，徐志摩在济南党家庄附近坠机逝世，终年仅36岁。

1942年4月，王赓作为政府军事代表团成员，赴美期间（当时太平洋已为日军封锁）因肾病复发，医治无效于开罗逝世，终年仅47岁。

1965年4月3日，一代才女、旷世美人陆小曼在上海华东医院逝世，享年63岁……

多少前尘成噩梦，五载哀欢，匆匆永诀，天道复奚论，欲死未能因母老；万千别恨向谁言，一身愁病，渺渺离魂，人间应不久，遗文编就答君心。

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