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的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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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流的融水

当我注意到成群结队飞迁的苍头燕雀时,突然想起了附近有块被杂树环绕着的小空地,于是过去看看,想知道飞迁回来的鸟儿是不是会在这里休息。

不出所料,在那里到处都有小鸟的身影。它们或落满林边,或在树与树之间穿梭,有时候聚集在一起,有时候又分散开来。许多林鸽泛指在森林中生活的鸽类鸟。急急忙忙从空地上飞了起来,其中有一只被腾起的鹞鹰啄伤,紧接着不知道从哪儿又飞过来一只大乌鸦。从不同方向飞来的两只仙鹤在这里相遇,决定结伴同行。不久以后,又有一队仙鹤,排着人字形的队伍从这里飞过。忽然,一只形态很奇特的鸟儿飞进我的视野,我拿起望远镜一看,它好像正在搬运筑巢的材料。我费了很大劲也没有认出来,只能看到它长着一身洁白的羽毛,体型极大。后来,还是那只神秘的大鸟儿嘴里叼着的报纸帮了我的忙——报纸挡住了大鸟的视线,使它冒冒失失朝着我飞来,这时我才看清,原来是一只寒鸦。我大喊了一声,吓得它丢掉口中的报纸飞走了,报纸刚好掉在山冈上。

报纸的头版是朝上的,我用望远镜刚好看到头条,认出上面印着《贫农报》《贫农报》是苏共中央在1918年创办的一份面向农民的报纸。三个大字。

旭日刚刚升起,就被涌来的乌云掩盖。阵雨过后,太阳又出来了,天气也变得稍暖一些。不同的是,地面上有了积水,被雨水覆盖的田野,闪着耀眼的光芒。马路被冲刷得干干净净,显露出下面被雨水覆盖的两俄尺厚的冰层。我用望远镜看到远处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很快就辨认出那是一位住在大树村的不幸老人,他所有的儿子都死于战争,现在和儿媳妇们挤在一个很小的破房子里面生活。看样子,他是打算把一车留到现在的干草运到城里去卖——在这个时节,干草特别能卖得上价钱。我一边在心中默默地祝他好运,一边紧张地望着他,希望他能找到一条安全的通道通过路面上的水沟。从我这边可以很容易看清楚,这条路一边的地势较低,水从高处往下流,路面高处的水比较少,而低处不但泥泞,而且形成了水洼。老人不知怎么搞的,不小心把车赶到了低洼的地方。不出所料,车轮陷了下去,他花了好大工夫才把车从坑里弄出来,这才能够继续上路。老人过去没多长时间,一个小伙子也来到了刚才的地段,他也拉了一车干草,但并没有像老人那样小心看路。他冒冒失失地将车直接赶往水涌来的方向,只在眨眼的工夫,马车就陷进水里去了,远远只能看见一个小脑袋在雪地上晃动着……小伙子一边骂,一边在到齐腰深的水中卸马套子。路上的行人都过来帮忙,男男女女全动了手。他们把车辕当成杠杆,女人们用力握紧杠杆的头,男人们则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后面推。在大家的努力下,车子终于弄出来了,小伙子把马套在车上,调转了车头。走之前,有人冲他大喊了一声:“感谢老天爷吧,去年有个人就淹死在这儿!”

已经中午了,我看见一群黑琴鸡正往越橘沟飞去。我学着它们的声音逗弄它们,它们兴奋地应和我,就像家鸡一样,迅速穿过空地向我飞来。一只白头鹞在空地的上空自由飞翔,云杉树上落着的一种外形像鹰的猛禽,尾部羽毛不分叉,褐色,尾部稍淡,以鼠类为主食。正慵懒地用爪子整理着羽毛。成群的林鸥本来在空地上觅食,可能是感觉到了鹞鹰的威胁,都扑扑飞了起来。我转过头来,看见刚才那个死里逃生的小伙子又把车赶了回来。他大约是听了路人的建议,毫不犹豫地跟着老人走过的辙印走,顺利过了水沟,绝尘而去。

春水自由奔放,带着冰屑一同流向湖中。鱼鹰和乌鸦掠过高空,一前一后地追逐着。鸫鸟唱着婉转的歌,成群飞翔着。然而,有一只鸟离开了鸟群,独自飞翔。看着它那灵巧的小嘴,优雅的体态,熟悉鸟类的人都能猜出,那是一只乌鸫。

潺潺的流水在沟壑中流淌着,我悠闲地坐在小溪边,时不时地吹着口哨,逗引着花尾榛鸡。一只孤独的黑琴鸡,正在一旁的白桦树上发出“咕咕”的求偶叫声,远处还不时传来林鸽的叫声。眼前的场面,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数量众多的小鸟,一会儿像密密麻麻的蝇群,腾空而起,一会儿又在草地上乱窜,一会儿又会成双成对地在空中闹腾,一会儿又一起冲向树林,大声歌唱着。在这些嘈杂的声音里,我听到春水在流淌,黑琴鸡的啁啾,林鸽的咕哝,仙鹤的叫唤……这些声音融合在一起,唤起了我内心最真切的回忆。

我沿着小路下坡,很快就找到了一座用原木搭的桥。我用斧头削了一根赤杨杆子,借助它很轻松地走过了这条沟。我把这个杆子留在明显的地方,希望它可以帮助更多人跨过这段奔流的融水。

凭着嗅觉,我在森林中穿梭寻找,测定丘鹬会选择在哪儿求偶。我在林中徘徊,很多非常漂亮的林间空地出现在我面前。不过,既然时间充足,我还是选择继续前行。后来,我终于来到了一个令我喜出望外、舍不得再前进的地方。我的右手边是一片沼泽地,沿着溪流生长着一排茂盛的白桦,从白桦树的缝隙中能模糊地看见松树的影子。我的左手边有一条通往高处的干谷干谷指岩溶地区的干涸河谷,即因地壳上升、侵蚀基准面下降或河流袭夺等原因,地面河转为地下,在地表遗留下干涸的河道。,干谷中也生长着很多小树。最终我决定,就在沼泽树林和干谷之间狭长的地带潜伏,等待丘鹬的到来。

一棵参天的云杉树矗立在这片林间空地上,一只善于啼啭的鸫鸟停在上面卖力地演唱着,好像能听懂即将到来的暮色里的各种声音。

我还没有在这片树林里看过漫天晚霞,因而我要在树底下等待傍晚的来临。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我决定在周边先走走。在这附近,我找到了一条被废弃的小路——它通往从前酿造麦酒的窑洞。我在这儿忙碌了好一阵,收集了很多云杉树枝,找到一块干地生起了篝火。我很疲倦,在篝火旁小睡了一会儿,但是并没有睡死,留意聆听周边的变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鼾声,我很清楚我应该在什么时候应该醒过来一下,拨弄一下渐渐微弱的篝火……

早晨有些微冷,露珠在晨晖中闪着光芒,我醒了。无数鸟儿在我的身边鸣叫着,似乎在歌颂太阳的光辉,歌颂这片新绿的大地。这种美景,在我们森林里,只要一到鸟类迁徙的季节就会出现。我沉浸在它们悠扬的歌声中,兴致一上来,就拿着我的菱形双目望远镜,将唱歌的鸟儿移入我的视线,这样我就可以看清楚它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根羽毛。因为有望远镜这样一位出色的艺术家的帮助,我的心情更加愉快。

之后,我又回到林边。从望远镜中我看到一个穿着橙色连衣裙的女孩子正在田野的路上行走着,她撩起长裙的下摆搭在肩膀上,正一步一步下到我放杆子的那条小溪边。我能清晰地看到她手中提着一双新套鞋,还拿着一把新伞。

我放的这根杆子能帮助女孩过桥,这使我感觉很欣慰,可是这并没让我高兴多久。因为,她在过河后就将我留下的那根杆子藏在旁边的灌木丛中,还用叶子将它盖好,之后掉头走了。她自私的举动,让我非常失望。

没想到,姑娘刚走便有个小伙子从旁边的灌木丛中走出来,看样子已经跟了她很久。他将姑娘藏好的杆子拿出来,藏到其他地方,然后又躲回灌木丛。我估计那个姑娘一会儿就回来,于是我在身边找了个木桩子,坐下来休息,等着看后面即将发生的好戏。

一阵喧哗将我的视线从林边吸引到庄稼地,原来是求偶期的苍头燕雀在嬉戏打闹。它们你追我赶不亦乐乎,不一会儿又落到了地上,成双成对地交配,再返回树林放声高歌。

那个穿着橙黄色连衣裙的姑娘又回来了,她来到小溪边,到老地方寻找她藏起来的杆子,可是……

我放下望远镜,凭着肉眼就可以看到,那个藏在灌木丛中的小坏蛋站了起来。他拿出刚藏起来的杆子,帮着那个姑娘过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