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渊兽谈

“前辈，我们是来带您出去的。”方痕赶忙说道，语气里满是赤诚与殷切。

异兽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浓重的迷茫之色，想来是长久隔绝于世，与人交流生疏，一时之间竟未能领会方痕话语中的真切意图。过了好半晌，它才缓缓摇了摇头，动作迟缓而滞重，仿佛承载着岁月的沧桑，而后又迈着悠悠的步伐，朝着深渊的方向踱去。

方痕的手臂此刻仿若被千钧巨石死死压着，酸麻之感如汹涌潮水般一波波疯狂涌来，每一秒都似在煎熬中度过，仿佛承载着千金的重量，实在是支撑不了多久了。他又怎能眼睁睁看着这难得的生机就此消逝？云飞此刻与方痕心意相通，二人目光交汇的瞬间，便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紧接着毫不犹豫地一同朝着冰晶龙鳞兽纵身奋力跃去。

平日里，哪怕是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轻易招惹一只已然觉醒的异兽。可如今，生死仅在一线之间徘徊，容不得他们有丝毫犹豫，只能拼上性命孤注一掷。

异兽的身躯之上严严实实地覆盖着层层叠叠的鳞片，抓稳倒不算太过艰难。然而，方痕刚一触碰到它的身体，一股仿若能穿透灵魂的彻骨寒意便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袭来，好似无数把锐利的冰刃，要将他的血液瞬间冻结成冰。但即便身处如此绝境，方痕也丝毫不敢松手，因为他心里清楚，一旦坠入那万丈深渊之中，必将粉身碎骨，尸骨无存，所有的希望都将化为泡影。

异兽似乎对两人的举动毫不在意，只是迈着慢悠悠、不紧不慢的步伐，继续向下走去，直至进入一个山洞方才停住脚步。

这山洞乍一看，竟更像普通人家的温馨居所，石桌石椅摆放得整整齐齐，一应俱全。

方痕此次前来元兽山脉，曾在冰晶龙鳞兽的巢穴中见到过类似的物件，当时只以为是有人暂居时留下的，并未多想。现在看来，事实恐怕并非如此，这些家具竟是冰晶龙鳞兽自己日常所用！

异兽竟然能像人类一样生活？

仔细思索一番，倒也并非全无可能。

虽说人类与元兽、异兽在身体构造方面截然不同，但在修炼之途上，人类却有着得天独厚的独特优势。正因如此，当元兽或异兽的修为达到一定高深程度之后，往往会选择幻化为人形，如此一来，自然而然也就学会了人类的一些生活习性。

如此一想，方痕心中那如影随形的惊惧之感，稍稍减轻了几分。

既然这异兽如此通人性，想来应该不会像普通元兽那般生性嗜杀。

异兽与人不同，无法从头发、胡须等外在特征判断其年纪。但它被困在此处已然长达三百年之久，即便在异兽的世界里，恐怕也算是步入中年了。而且方才走路时，它那明显透着老态龙钟的模样，更是印证了岁月在它身上留下的痕迹。

“前辈，当年有人为了一己私欲，狠心将您困在此处，让您承受了这般漫长岁月的苦楚。我们听闻此事后，心中实在不忍，所以才毅然决然地下来，一心想带您脱离这苦海，请您移步。”此时的方痕，恭敬得如同刚踏入私塾、对先生满怀敬畏的孩童。然而，那异兽却似乎并不领情，自顾自地慵懒匍匐在地上，缓缓闭上双眼，悠然养起神来。

它每呼吸一次，鼻子中便会猛地喷出肉眼清晰可见的凛冽气流，与此同时，周围的温度也如断崖式下跌般跟着急剧下降几分。

云飞修为最低，此时只能暗暗运转真元，竭尽全力抵御那刺骨的寒气。方痕没有打扰他，而是看似随意悠闲地在洞穴里来回踱步走动。

他表面上一副若无其事、漫不经心的模样，实则六识全部高度调动起来，如同敏锐的猎手。他心里笃定，帝王玺必定就隐匿在这洞穴的某个角落之中。

既是神器，理应与凡俗之物截然不同，感应起来或许并非难事。然而，任凭他如何绞尽脑汁、倾尽全力，却始终如大海捞针般感应不到帝王玺的丝毫踪迹。

方痕心有不甘，轻轻抚摸了一下化道戒，打算借助它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增强自己的神识。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刚刚还在闭目养神的异兽，突然像被电击了一般猛地睁开眼睛，目光如两道实质化的利箭，死死地钉在方痕手上的戒指上。

方痕看在眼里，心中“咯噔”一下，顿时一紧。这冰晶龙鳞兽虽已通了人性，但终究骨子里还是异兽，又怎能抵挡化道戒那神秘而强大的诱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方痕再清楚不过，此刻他的心跳陡然加快，仿佛要冲破嗓子眼。

正思索间，异兽已然缓缓站起身来，动作虽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方痕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连忙后退一步，将右手以极快的速度藏到了身后，仿佛这样就能藏住化道戒带来的危机。

化道戒脱离了异兽的视线，它的目光不再如刚才那般呆滞，仰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过了好一会儿，它才缓缓说道：“鸿蒙……洞渊……化道。”

虽然方痕不明白“洞渊”究竟是何意，但从这几个词不难看出，它显然知晓化道戒那神秘的来历。

看着它满脸期待又夹杂着一丝急切的模样，方痕咽了咽口水，微微点头：“没错，这正是化道戒。”

异兽点了点头，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界限，陷入了对遥远往事的回忆之中。过了许久，它才幽幽开口问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此时它说话变得极为流利，不过声音却是从它的身体里传出来的，而它的嘴巴却紧紧闭着，仿佛另有一个神秘的存在在借它之口发声。

方痕虽觉得此事匪夷所思，心里泛起一阵寒意，但还是强作镇定，如实地把隐逸村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其实方痕早就暗自精心编好了一套说辞，但此刻却并未说出口。因为他总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若是撒谎，一定会被对方瞬间识破，就像被剥光了衣服暴露在对方面前。

听完方痕的讲述，异兽的身体里传出一阵冷笑，那笑声冰冷刺骨，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我为什么要帮自己的仇人？”

说是冷笑，但异兽的脸上却毫无表情，仿佛瞬间变成了一尊冰冷的雕塑，而从它身体里传出的那道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存在，带着无尽的怨怼与冷漠。

“前辈这么说就不对了，我想以您的修为，若是不想留在此处，区区几个真人境强者设下的封印，又怎能困得住您？”

方痕此言，本只是想拍一拍对方的马屁，试图缓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为自己和云飞争取一丝生机。可谁知，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瞬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安静下来，安静得让人心里直发慌，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

难道真被自己说中了，它真的是自愿留在这里的？

虽说并不清楚这冰晶龙鳞兽的修为究竟达到何种恐怖的程度，但既然它能隔着厚厚的山壁，将外面的赤焰兽瞬间冻成冰雕，其实力显然非同凡响，深不可测。

可它究竟为何甘愿留在此处，独自忍受这漫长三百年的孤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