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平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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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花下藏刀

梧桐树的枯叶在脚下碎裂,发出细碎的呻吟。

林深看着铁门上斑驳的“实验小学“四个字,锈迹像干涸的血迹蜿蜒而下。

今天是母校拆除前的最后开放日,保安室窗户上积着厚厚的灰,值班表停留在2019年6月。

绕过主教学楼时,他闻到了桔梗花的味道。

走廊尽头的六年二班,他的课桌还在第三排靠窗位置。

玻璃裂纹将窗外的晨光割裂成菱形碎片,一束紫色桔梗静静躺在积灰的桌面上。

花瓣还带着露水,黑色卡片上的银粉字迹刺痛视网膜:

“今天杀你“。

手机突然震动,姐姐林浅的短信跳出来:“校门口等你“。

他看了眼发送时间——五分钟前。

冷汗顺着脊椎流进后腰,走廊另一端传来铁门晃动的吱呀声。

竹影在围墙上摇晃成鬼爪,林深贴着墙根往西门移动。

拐角处突然伸出一只戴战术手套的手,他猛然后仰,刀刃擦着喉结划过。

竹林里的竹子比记忆中密集许多,枯叶在脚下打滑。

杀手像幽灵般从竹节间隙闪现,匕首划破他右臂的瞬间,林深抓住竹竿借力腾空,竹叶纷飞中踢中对方手腕。

金属坠地的脆响惊起一群麻雀,他看到对方虎口处有道月牙形疤痕。

“小深!“

防狼喷雾的白雾在晨光中炸开,林浅的高跟鞋陷在鹅卵石缝里。

杀手转身时脖颈擦过她的指甲,一缕黑发被扯断飘落。

警笛声由远及近,林浅握着那缕头发的手在发抖。

法医后来在实验室打电话说,发丝DNA在数据库没有匹配记录,花店监控刚好在那天故障。

只有林深记得打斗时闻到的檀香味,和三年前纵火烧毁他家书店的那个纵火犯身上的一模一样。

林深盯着证物袋里的粉笔头,那些在课桌底部发现的数字正透过透明塑胶袋渗出寒意。

刑侦科王警官把现场照片摊在会议桌上,2017年11月7日——他家书店被烧毁的日期,此刻正与粉笔写的“3“重叠成双重曝光。

“这是今早出现在六年二班的新数字。“

林浅用镊子夹起从纵火案现场找到的焦黑练习册,三年前火灾鉴定报告里从未提及这本练习册。

深夜的实验楼像具巨大的骷髅标本。

林深握着手电筒推开物理教室的门,月光穿过彩色玻璃窗,在墙上投射出十二个大小不一的光斑,恰好对应他手表显示的23:47。

“你果然在这里。“

话音未落。

林深感觉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种混合着檀香与铁锈味的空气又出现了。

当他转身时,姐姐的惊呼声与金属落地声同时响起——是把带着体温的92式手枪。

“别碰!“

“这是特警队三年前失窃的配枪,编号...“林浅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天父亲书店的保险柜被人用92式击穿锁芯,而纵火犯本不该知道密码锁的位置。

催眠诊疗室的沙漏发出细沙流动的簌簌声。

心理医师调整着脑波监测仪说道:“试试场景重构法,你刚才说闻到檀香时会产生既视感?“

林深的瞳孔在眼睑下快速颤动。

意识深海突然炸开刺目白光,他看见自己变成十岁模样站在实验楼天台。

有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正在栏杆边记录数据。

“他们在孩子们身上做实验...“

林深在诊疗床上剧烈抽搐,医师慌忙按下终止键。

暴雨冲刷着实验楼外墙的爬山虎,林深把解密后的数字输入手机地图。

当坐标锁定在城南污水处理厂时,他摸到了口袋里那枚从四次元曲面掉出的校徽——属于2009年失踪的奥数天才陈暮。

他们在生锈的管道中找到了用防水布包裹的钛合金箱,箱内装着十二本实验日志。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两人悚然一惊,来电显示是早已注销的实验小学总机号码。

听筒里传出经过变声处理的机械音:“看看你姐姐的右手腕。“

林浅猛地扯开袖口,皮肤上不知何时浮现出荧光数字——正是三年前纵火案倒计时的最终读数。

污水处理厂外围响起成片的夜枭哀鸣,林深感觉后颈袭来带着檀香味的寒风。

当他重新打开手电筒,沉淀池边的钛合金箱已经消失,只剩下那本被烧毁的数学练习册躺在污水里。

封皮上的日期正在从2017年跳向2023年。

而后。

林浅站在特警队档案室泛黄的百叶窗前,三年前的行动报告在手中微微发颤。

第四页右下角有块咖啡渍,这和她记忆中的位置完全相反——那天明明是自己打翻了马克杯。

为什么现在污渍出现在证物科老张负责的章节?

“2017年11月7日14:30分,狙击组就位。“

她的指甲划过这行铅字,后颈突然刺痛。

那天暴雨中的梧桐树不该在深秋还有嫩叶,可所有现场照片里都晃动着翠绿的树影。

林深在城南旧货市场找到了那台老式显像管电视。

老板娘擦拭着雪花屏嘀咕:“怪事,三年前有个穿白大褂的也来找过这东西。“

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看见1999年《新闻联播》里闪过实验小学奠基仪式的画面——剪彩人群中有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侧脸与自己七岁病逝的父亲完全重合。

实验楼地下室的霉味里混着桔梗花香。

林深摸着墙上的刻痕后退,手电筒光束扫过储物柜时,锈蚀的锁头突然“咔嗒“脱落。

柜子里堆满泛黄的《小学生周报》,日期全部停留在2009年6月。

头条新闻让他血液凝固:“奥赛冠军陈暮荣获保送资格“,配图上的少年在领奖台微笑,胸前的校徽正是污水处理厂找到的那枚。

“你果然在这里。“林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战术手电照亮他惨白的脸。

她的枪套上有道新鲜的划痕,和三年前父亲书店保险柜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两人在月光下翻开泛黄的报纸,社会版角落有则启事:“诚征6-12岁儿童参与脑力开发课题“。

落款处的联系地址让他们同时站起身——正是林家被烧毁的书店原址。

管理员指着借阅记录本惊呼:“不可能!陈暮2009年就失踪了,这本书是他2017年借走的。“

发黄的《时间简史》扉页上,有个用铅笔画的莫比乌斯环,环内写着林家书店的经纬度坐标。

暴雨夜的火场幻象在视网膜上重映。林深跪在书店废墟里,指尖触到半截烧焦的钢笔。

当他拔出笔帽时,一管密封的胶卷滚落出来。

暗房红灯下显影的照片里,十岁的自己正被父亲牵着手走进实验小学,背景里穿白大褂的女研究员,颈侧有颗与林浅位置相同的朱砂痣。

“这份体检报告你从没说过。“林浅把文件拍在餐桌上,1999年的儿童医院印章清晰可见。

诊断意见栏写着:“建议终止脑域开发实验“,患者签名处是父亲的字迹,但受益人姓名栏贴着林深的婴儿照。

林深看着冷藏柜里父亲的遗体,防腐师突然说了句奇怪的话:“林先生真是执着,火灾那天还来确认冷柜温度。“

他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父亲死亡证明上的日期,比书店火灾早两周。

实验楼天台的铁丝网在风中呜咽。

“三年前我就该认出你。“

杀手摘下口罩——那是年轻二十岁的父亲,虎口处的月牙疤正在渗血。

“因果链在书店起火时就已经闭合了。“男人的声音带着金属震颤。

“你以为的纵火犯,不过是试图修正时间悖论的清道夫。“

他抛来染血的笔记本,内页贴着林深各年龄段的照片,每张背面都印着相同的倒计时数字。

林浅的子弹穿过男人虚影打在水泥柱上,硝烟中传来最后的低语:“看看你们腕表的时间。“

姐弟俩同时抬手,电子表盘显示着2017年11月7日14:25——正是三年前火灾发生的时刻。

记忆唤起。

林浅站在老宅阁楼的穿衣镜前,月光把两道影子投在霉变的墙纸上。

镜面右下角有道裂痕,和她记忆中母亲梳头时镜子的破损位置完全重合——可心理诊疗记录显示,母亲在她三岁那年就难产去世了。

“这是你七岁那年写的日记。“林深把牛皮本推过餐桌,内页贴着从实验楼找到的老照片。

但照片右下角的日期戳显示拍摄于2009年,那时林浅应该已经二十三岁。

县立医院的消毒水味道混着档案室灰尘。

护士长指着1996年的分娩记录皱眉:“当年确实有位林太太在这里生产,但...“她的手指突然颤抖起来,登记表上的产妇签字栏里,“林周氏“三个字正是林浅现在的字迹。

暴雨拍打着书店废墟的焦木,林深在父亲书房暗格里发现个铁盒。

褪色的红头绳串着三颗乳牙,底下压着张产科检查单:1996年7月15日,患者林周氏,孕周显示二十四周——正是林浅现在的年龄。

“你还不明白吗?“心理医师转动着沙漏,诊疗室的白炽灯在林浅脸上投下栅栏状阴影,“你关于母亲的所有记忆,都是被移植的二手镜像。“

玻璃柜里陈列着八十年代款的助听器,标签注明“林浅儿时医疗器具“,可她从未有过听力障碍。

实验楼地下室的寒气渗进骨髓。林浅的手电光扫过布满抓痕的水泥墙,那些歪斜的“救命“字迹竟与自己的笔迹相同。

当她摸到墙根某处凹陷时,指尖突然传来灼痛——那是个用烟头烫出的浅痕,形状与她锁骨上的胎记完全吻合。

林深在县志办公室找到了关键证据。

1995年的市政公报里,实验小学扩建项目配图中,有个穿的确良衬衫的妇女正在工地旁喂婴儿。

放大镜下的婴儿襁褓露出半截红头绳,妇女侧脸映在商铺玻璃橱窗上,映出的分明是成年林浅的面容。

那些关于“妈妈带我去游乐园“的稚嫩日记,落款日期全部早于林浅出生年份。

最深处的水泥柱上拴着条腐烂的红头绳,旁边用血写着:“林浅是妈妈“。

殡仪馆的檀香第无数次涌入鼻腔。林浅看着冷藏柜里自己的警官证,这是今早从父亲遗物中找到的。

塑封证件上的钢印显示颁发于2002年,照片却是她现在的模样。背面的紧急联系人栏里,父亲的名字被涂改成林深的笔迹。

实验楼天台的风卷起泛黄的奥数试卷,林深看着眼前两个林浅同时举起手枪。

穿碎花裙的那个眼角有颗泪痣,持枪姿势与三年前的纵火犯完全一致;穿特警制服的那个虎口月牙疤正在渗血,枪口对准的却是他的心脏。

“选择你的真实。“两个声音重叠着在暴雨中回荡。

林深的口袋里,老式显像管电视突然播放起1999年的奠基仪式录像——穿白大褂的女研究员转身时,锁骨上的胎记在镜头前一闪而过。

林浅(们)的枪声与雷鸣同时炸响。子弹在雨幕中划出金色轨迹,打碎了天台的蓄水箱。

当林深挣扎着爬起时,月光下只剩件飘落的碎花裙,领口别着枚生锈的校徽,内侧刻着:“林浅 1996.7.15“。

三个月后的实验小学废墟上。

林深看着施工队挖出个青铜匣子。考古专家撬开锈蚀的锁扣,里面是十二个装满乳牙的琉璃瓶,每颗牙齿上都刻着“林浅“的名字与不同日期。

最底层压着张泛黄的产科检查单,患者签名栏里,父亲的字迹正逐渐褪色成他自己的笔迹。

最后。

林深握紧从实验小学工地挖出的青铜匣子,十二颗刻着“林浅“名字的乳牙在掌心发出嗡鸣。

月光穿过雕花窗棂,将他的影子投在霉变的墙纸上——那影子正诡异地分裂成两道。

城南旧货市场的老板娘突然打来电话:“你上次找的那台老电视,今天有个姑娘非要买走。“

当林深冲进店铺时,显像管屏幕正在播放1995年的实验小学奠基仪式。

穿碎花裙的小女孩蹲在奠基碑旁玩沙,她抬头瞬间的定格画面里,锁骨上的胎记在阳光下泛着珍珠白。

“这是今早收到的匿名包裹。“林浅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她的特警制服沾着墓园的泥土。

包裹里是烧焦的《小学生周报》,社会版头条标题让两人血液凝固:“模范教师林周氏荣获三八红旗手“,配图上的女人抱着婴儿站在林家书店门前,婴儿手腕系着的红头绳正是青铜匣里那条。

暴雨夜的殡仪馆像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

林深看着冷藏柜里新送来的尸体,防腐师指着登记簿最新记录:“这位林女士今早送来的,说是您家亲戚。“

白布下的面容让林浅的配枪坠地——那是二十岁的她自己,唇角还沾着小学门口卖的棉花糖碎屑。

实验楼地下室的抓痕突然开始渗血。林深用手机扫描墙上的“救命“字迹,AR修复程序显示出的完整信息是:“救救1996年的林浅“。

当他触碰血字时,整面墙的抓痕突然重组为甲骨文般的符号,那是用不同年代的笔迹重复书写的“轮回永续“。

1947年的户籍登记页上,林氏家族图谱里赫然列着“林周氏-林浅-林深“三代姓名,而林浅的生卒年写着“1896-1996“。

暴雨中的书店废墟升起磷火,林深在焦木下挖出个锡盒。

褪色的结婚照上,父亲搂着穿白大褂的女人,两人胸前的校徽拼成完整莫比乌斯环。

照片背面用血写着:“当你找到这里,小浅已经完成第49次轮回了。“

实验楼天台蓄积的雨水映出扭曲星图。林浅的枪口突然调转对准太阳穴:“那些乳牙上的日期,是我每次轮回的死亡时间。“

她扯开衣领,锁骨胎记正在渗出血珠,“这次轮到1996年7月15日,妈妈。“

当林深扑过去时,子弹已经击穿蓄水箱。

激流裹挟着无数《小学生周报》冲向他们,泛黄的纸页间闪过所有轮回里的林浅——穿民国学生装的、梳羊角辫的、别着红卫兵袖章的...最后一张报纸飘落掌心,2017年社会版角落的讣告写着:“书店老板之女林浅,终年二十一岁。“

三个月后的深夜,青铜匣子在月光下自行开启。

第13颗乳牙从虚空中浮现,刻着“林浅 2023.7.15“。

实验小学工地突然传来轰鸣,新建的奠基石碑上,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正用红头绳系住时光胶囊,胶囊里塞着林深今早刚买的《育儿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