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河的原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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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围观高考

大哥获得叶老师家人的认可,成为我们家最欢喜的事情。他不负众望地在十月一日国庆节这天提着烟酒礼物登入了叶小玲家的门。

因此奶奶又托小叔小婶从集市上捉回一对小猪回来,随时准备给大哥结婚用。

家乡的风俗结婚时男方通常要准备半扇猪肉给女方办酒席用(当然这指的是猪足够大,如果不够大或者男方愿意给整扇也行),奶奶义不容辞地成了喂养大肥猪的专职饲养员。

小哥大学毕业了之后选择出国留学去了,仍然是去的美国加州,与上次暑期实习不同的是,他这回是获得全额奖学金去的,硕博连读。

优秀的小哥在收到校方的OFFER的时候,依旧表现得非常平静,就象是他意料中的一样。

当他拿出校方寄给他的第一张支票时,我好奇地凑上去看了一眼。

显目的“二千DOLLAR”打印在支票上,折合成人民币快一万六千多块了,我觉得小哥一个月这么多钱花起来也是很宽裕的,不禁羡慕得要死。

我感慨知识的力量啊,知识能转化成财富。,

小哥要飘洋过海去求学了,他有些不放心家里,为了方便跟家中联系,他让大哥申请装了一部座机电话,月租金才三十五块,不用再麻烦春雷妈来叫人去接电话了。

奶奶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好,要是在家就能接上电话,那就方便多了。

大哥麻利地去将这件事给办好。

真要离开家了,小哥对家乡依依不舍,先是叫上志志一起去北湖边上钓了一天的鱼虾,然后又去河滩上坐着看了半日的风景,后来又来到父亲的坟墓前。

他在出发前要跟父亲道别,告慰父亲的英灵。

父亲的坟前长满了荒草,快一人高了,没有墓碑。

小哥跟家人商量了一下,请来石匠给父亲立一块碑,碑文上写道:平凡而伟大的父亲,当我们还在蹒跚学步的时候,你一直守在身旁,当我们大步向前的那一天,您,却及时地离去了。

那天小哥又哭了,挨父亲打最多的人,也是思念父亲最深的人。

小哥走了,带着他的梦想,飞越蓝天,飞到了大洋彼岸的美利坚。

我,仍然在教室里,为圆我的大学梦努力着。

因为只想考师大,没有太高的目标,我的压力并没有小哥高考前那么大。

我每天吃得香睡得着,好象还长胖了。

家里人都替我操心,纯粹都是瞎操心,起不到半点作用。

端午节的时候,母亲又去学校看望我,带来一书包的鸡蛋鸭蛋棕子零食,我说我们家现在这么富裕了啊!

母亲说你大哥跟叶老师现在正式订亲了,今年我包了一百多个棕子腌了一百多个鸭蛋跟你大哥一起去叶老师家送节礼,顺便提提亲,不然你能沾光有这么多鸭蛋粽子吃?。

我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大哥跟叶老师都是有文化的人,还兴提亲这一套吗?他们自己商量好了想结婚就结呗!

母亲说:你这说的都是伢话,人家还有爷爷奶奶在世呢,父母亲总得要点面子吧,要娶媳妇还不上人家家里去求亲,一点礼节都不懂“。

我说我哪儿懂啊,你们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能把叶老师娶回来就行。

一书包的粽子和蛋我都分给室友们吃了个饱,也叫他们分享一下大哥的喜悦。

高考那天天响晴响晴的,地上象着了火,都说适合烧烤。

我和叶子都告诉家里的人不要来送考,可是大人们不听,叶子父亲还是跑来了,拿了一把小扇子两瓶汽水,等她出考场喝。

小叔带着春华秋实也挤在送考的人群中给我加油打气。因为正好是周末,春华和秋实都不上学,小叔也有意要他们见识一下高考的场景,所以带着他们来了。

而且兰英婶和胜利叔带着小金宝也来了。

金宝马上就要上初中了,听说明月要他去香港念书,可能没有机会参加国内的高考了,为了不留遗憾,兰英婶和胜利叔特意带他来观摩一下人生最重要的大事——高考。

泽强叔也把他的儿子带来了,跟金宝一起,搭车有伴儿。

今年真是个稀奇事儿,只听说有看戏的看电影的看杂耍的,还是头一回见来围观高考的。

这也许是个好事,至少说明大家对这件事的重视和关注度提高了。

从前大人们下地干活,伢子们读书读成什么样子也没人关心,考上大学的人也少,现在时日不同了。

哪一天考,考什么内容,有什么新政策成了人们议论的中心话题,连八十岁的奶奶都知道一类大学二类大学之分,虽然说不太明白,但总归知道一类比二类好。

象兰英婶,领着金宝来考点外面看看,熏陶熏陶学风,长长见识,总比呆在家日日打小牌强。

春华一大早就热得摇着一把折扇,象电视剧里的翩翩少年,秋实则是不停地品尝茶水处免费提供的酸梅汤,以饱口福。

我跟高庄来的村民打了个招呼,跟春华秋实他们俩人拥抱了一下,随着人流进入了考场。

第一场的语文王科目是我的强势科目,前面的内容我做得还算流畅。最后的作文题上,我思考了一下。

一,一个人动作描写,二,一个人的肖像描写,三,一篇议论文。我想先把最难的议论文写完,题目叫《论读书与致富》,主要认述读好书与发家致富的矛盾与一致关系,因为有切身体会,我一口气写完,表达流畅。

接下来是一个人的动作描写:

我脑海中印象最深的动作是什么?父亲打人?母亲给干农活?小哥抓鱼掏鸟窝?

哦,想起来了,梦里都出现过最多的动作,是奶奶把土灶上的木头锅盖揭开,用手轻轻地掸了掸从锅里冒出的白白的雾气,用一块干净抹布两头端起碗沿,小心地端出白米饭上蒸着一碗小肉鱼和一碗香得掉牙的米粉蒸肉,笑眯眯地,小心翼翼地,边用嘴吹散腾起的热气,边说:真香啊,闻一次香三天。

奶奶端菜碗的动作,是我在幼年生活困难时期最难以忘怀的画面,足以安抚了我小时候那颗饥饿的心。

一个人的肖像?:

父亲的肖像远比母亲的肖像来的要深刻,

因为父亲大多时候都是板着脸瞪着眼珠一副随时要动手打人的样子,父亲天生一张刻板的脸,为生活奔波紧抿着的嘴。

我想写他挑着担子佝偻着腰的样子,黝黑的皮肤和乌青的肩膀,还有放在他脚边带刺的铁扫帚条。

但是我觉得我不是真正的理解父亲,我了解的父亲仅限于他的外表,看到的只是他的表像,写不出父亲的内心。

只有小哥了解父亲,见过他刚强的一面与慈爱的一面,能刻画出有血有肉情感丰富的父亲。

所以,我没有写父亲,写了母亲。

写的母亲额头的皱纹和她关节变形的手,腰椎疼痛时扶着后背的模样,听到孩子们被人夸赞时满足的笑容和从来无怨无悔从容淡定的步伐。

父爱是一座山,母爱是一条河。

在考场上,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边写一边眼睛里含着泪花。

出了考场,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在考场出口,叶子跟我会合,以为我考砸了,安慰我不要着急,说大家都一样难,不会特别差的。

她哪里知道我当时的心情?

小叔他们看我出来眼眶红红的,也都以为我没考好,一个劲的安慰我。

我解释说没事,我算是正常发挥,只是写作文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而已,不碍事。

我看秋实下巴上就长出两个大痘来,问他是不是比我还紧张?

秋实点点头。

我笑他:“是我参加高考,又不是你,你着啥急?”

小叔说他紧张是假,话痨是真,是说话说多了,才长痘的。从早上考生们进了场,一直到出场,他的嘴就没停过,

哪里有那么多话说?

多着呢,跟评论家一样。

先是评论服装,各个学校的校服都要评论一番。嫌八中的红T恤太艳,九中的蓝颜色太老气,又说你们一中的校服适合女生穿,男生穿着象工作服。

更说二中的送考老师的服装呆板,四中的老师都是女老师,没有男老师,总之明堂多多,唾沫横飞,他不上火谁上火?

听小叔说上午的科目快要考完时,顺子来到考点外了,只为了找找当年高考的感觉。

回乡复习了一年之后他考上了省城的工学院,今天周末特意回来看高考,重温自己的旧时光。

但此时的心态跟往日不同,非常的轻松。

小叔问顺子还有几年毕业?顺子说明年就毕业了,

小叔问想继续深造还是参加工作?

顺子说先参加工作,边工作边学习,再读一个在职研究生什么的。

小叔表示非常赞同。

顺子说这回毕业了还去深圳,去人才市场找个能当个坐办公室

的白领,他有同学已经去探好路了。

小叔说你们年青人真是前途无量啊,好好干!

秋实是个淘气包,为了打发无聊的等待,他对每一科目都来一个预测。

第一科第一个出场的是女生,他就说这科的状元一定是女生,如果是男生第一个出场,他就说这科的第一名是男生。如此推下来,算出来今年的文科状元应该是女生,理科状元应该是男生。

不参加高考的人们,真是快活至极,烈日底下不怕晒,有滋有味地闲聊,笑嘻嘻地看着那些在考场上心情紧张的人,有的人好象忘记了自己当年的所受的苦。

高考完了,象一场战役结束,硝烟散尽,各自归家,人事已尽,且听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