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动的效率(修订版)(当代中国人文大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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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的活动效率的历史性

如前所述,人的活动效率是一般物质运动效率演化链条上的一个环节,是自然界的历史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而人的活动效率一旦从普通的自然界的物质运动效率中分化出来,形成不同于其他动物活动效率的独立表现,它作为人类活动的实际关系也是历史性的。

人的活动效率的历史性包含两个方面的含义。一方面,从横的联系上看,人的活动效率的现实存在具有历史的特点。换句话说,现实的具体的人的活动效率是一种历史性的存在。另一方面,从纵的关系上看,人的活动效率的实际发展也是历史性的过程。在这种历史的发展中,人的活动效率呈现出有规律性的变化。

现实的人的活动是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进行的活动,这种历史的活动的效率必然带有特定历史时代的特征。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人的活动效率这一关系范畴同时又是个历史的范畴,反映着人的活动的特定的历史关系。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活动的人作为主体的发展程度,特别是人的认识和实践的现实能力,以及他所能运用的中介手段和具体面临的客体状态,综合构成一种历史性的关系,规定了人的活动效率的历史性质。

同时代的不同人的个体及其活动效率,如果仅仅在这些个人之间加以比较,其差别也许看起来非常之大。但如果从整个社会、时代的历史性特征来看,这种差别通常只能算是该种历史条件下在人们活动效率总的状态以内具体变化幅度的某种差异。与不同历史时代之间人在活动效率上的巨大差别相比,同一历史时代的人们在活动效率上的差异有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强调人的活动效率的历史性特征,使我们有可能看清在一定的历史时代或社会状态下人们活动的效率状态的基本色调,并不意味着只能用一种颜色去勾画这一社会图景。单纯用一种色彩标志人类历史的所谓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青铜时代和黑铁时代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青铜时代和黑铁时代,是在希腊传说中对于早期人类社会发展阶段的划分。,未免过于简单化。对于人的活动效率在横的联系上的历史性,不能仅仅从其整体的共性方面去理解,还应从其个体的个性方面去理解,将这种历史性如实地看作是共性的成分与个性的内容的辩证统一。这样,在具体地对人的活动效率进行这种历史分析时,才不至于走向某种片面性的极端。

从社会整体的意义上讲,人的活动效率的发展显然是一个历史的过程,这也是人的活动效率的历史性的重要方面。人的活动效率的发展是一个有序的过程,其间包含着某种历史的逻辑即规律性。回顾人类活动的历史,对这种贯穿着发展的规律性的历史过程大致可作如下的描述:

一般说来,人首先总是致力于发动自己本身所蕴含的自然力,增强活动的准确性和力量,力求加快活动的节奏,使这种活动更有效率。原始状态下的人类刚刚从狭义的动物界中分化出来,在相当大的程度上还是作为自然界的存在物来活动的。他们增强活动效率的方式,主要集中在自己的自然躯体的力量和技能方面,表面看来与动物没有多大差别。但这在动物那里是无意识的、本能的活动,而在人这里则是从朦胧到自觉的意识支配下的努力,此种区别带有本质性。人的有意识的努力显著地提高了人的活动效率,并因此而使人由对于自己肢体和器官的功能性要求转向寻求身外的代用物。

其次,人意识到自己的自然肢体和器官的局限性,力求克服这种局限性。人从直接利用现成的自然物发展到不满足于自然物的现成状态,试图以自己的实际活动改变自然物,制造并使用工具,借以延长或强化人的肢体和器官。这是人真正成为人的历史性标志,也是人的活动效率发展中的重大飞跃。此后,在人类活动中,人们越来越经常地、大量地制造和使用工具,不断改进工具系统,稳定地推动了活动效率的提高。

第三,人们结合为有组织的社会群体,在活动中进行一定的分工与协作,使群体的人有可能像一个人那样协调地进行统一的活动。人类最初的有组织的分工与协作,也许应当看作是对人自身活动的一种模仿,是个人肢体和器官的自然分工在群体或社会水平上的再现。这样做的结果,在整体上大大改善了人的活动效率状况。

第四,人们开发自身的自然能源遇到难以逾越的界限,于是转而寻求其代替物,积极发现和开发外部自然界的能源。这样就使人的活动效率关系从人与自然物的能量变换转向自然物之间,或转向第一自然与第二自然即人化自然之间的能量变换。人以自己的活动所能引起的能量变换的增长,加强了人类改造自然以达到自己目的的能力,从而提高了人的活动效率。

第五,人反观自己的活动,注重对人的活动的管理、控制和调节,使人的活动过程趋于合理化、优化、经济化。这样做的结果是,相对减少了活动投入而增加了活动产出,使人的活动效率得以增长。

第六,人的注意力返回到自身,意识到造成人的活动效率的最初的也是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人本身。人的状况决定人的活动状况,人的活动状况决定人的活动效率状况。人们意识到改造自身的必要性和可能性,力图全面地开发人的智力资源,提高活动主体的素质,改善社会关系结构,从而增强人的活动效率。

以上所述的历史过程,只是一个大概的轮廓和顺序,并不一定构成严格意义上的先后次序。或许至多只是在某种发生的意义上的顺序,一经产生出来并延续下去,形成综合的系统联系,就不再有什么先后之分了。但是,从总体上来看,所有这些都是在具体的历史发展进程中实现的。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写道:“作为资本关系的基础和起点的现有的劳动生产率,不是自然的恩惠,而是几十万年历史的恩惠。”《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2版,第44卷,586页。在人类的历史发展进程中,人的活动能力和手段越来越得到增强,人的活动效率也由于某种累积效应而在总体上呈现出一定的加速度趋势。现代科学技术的长足进步和人类社会组织的逐步完善,为人的活动效率的提高提供了更为广阔的可能性空间。

社会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使人们有可能逐渐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脱出来,让智力活动、创造性活动在人的活动效率的天平上越来越有分量。这种历史性的变化的社会意义是难以估量的。劳动生产效率的提高意味着生产同量劳动产品的劳动时间的节约。正像马克思所指出的,“节约劳动时间等于增加自由时间,即增加使个人得到充分发展的时间,而个人的充分发展又作为最大的生产力反作用于劳动生产力”《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2版,第31卷,107~10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这里所说的“劳动生产力”其实就是劳动生产率,即作为人的活动的最重要部分的物质生产活动的效率。

人类的物质生产活动与其他各种活动相互作用、相互制约。在协调的社会运行过程中,物质生产活动的效率与其他各种活动的效率相互推动,构成一种良性的系统相互作用。反之,在不协调的社会运行环境中,物质生产活动的效率与其他各种活动的效率相互拖累,以致出现恶性的相互制约。社会主义社会所要努力造成的,正是这样一种在人的各种活动效率上良性相互作用的社会机制。这一历史任务只有在人的活动及其效率的历史发展中才能完成。

与人类的生存和发展共始终的人的活动效率的历史性,是伴随时间的一维流逝而显现出来的人的活动效率在特定历史时期的状态的独特性,是它在持续的历史过程中的变化的不可逆性。人的活动效率的这种历史性,直接来自于人类社会存在和演化的历史性,从而也来自于人的活动的实际进程的历史性特点。当然,从更广泛的意义上讲,自然界本身也是有历史的,自然界的物质运动也具有历史性。如果把整个世界视为一个自然历史过程,那么,有限的人类历史过程不过是无限的自然历史过程中的一小部分。

但是,同人类的生存和发展直接相关的毕竟是人的实际的历史性活动,是人作为主体通过自己的活动而与之发生联系的客体世界。与历史性的主体的历史性的活动相关的客体,也作为属人的世界或人化的自然而被打上历史性的印记。处于这种历史性的关系之中,并作为人的活动所涉及的各种历史关系之综合的人的活动效率,它的历史性是一种本质的属性,既包括其一般性的本质,又包括其特殊性的本质。因此,人们在认识自己活动的效率时,首要之点即在于要具体地了解人的活动的历史条件和历史特点,历史地看待和分析这种活动的效率关系,从具体的历史的关系中寻找改善人的活动、提高活动效率的现实途径。

人的活动本来就是历史的活动,是历史过程中的人的活动,这种活动的效率不能不受一定的历史条件的制约。然而也无须由此得出消极的、机械的历史决定论的结论,认为人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丝毫不能有所作为。我们不会忘记,人是自己活动的主体,人的活动依赖于一定的历史条件,同时人又以自己能动的活动改变旧的历史条件,创造新的历史条件。人的历史是在一定的条件下由人自己创造的。标志着人的历史活动水平的人的活动效率,就是在人们利用、改变和创造历史条件的过程中逐步得到提高的。

人的活动效率的提高是一个历史性的过程。人的活动作为各种物质运动之综合的过程性,内在地规定了人的活动效率发展的历史性,规定了特定的人的活动效率的具体的、历史的性质。人的活动效率的综合性和历史性是一致的,这是一种综合的历史性或历史的综合性。只有在这种综合性和历史性统一的坐标系中,我们才能捕捉住由一般物质运动效率演化而来的作为关系范畴的人的活动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