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译者序
第一次认识维吉尼亚·伍尔夫,是在初中语文教材中的那篇《墙上的斑点》里,它既是伍尔夫发表的第一部意识流小说,也是包括译者在内的大部分读者的意识流文学启蒙。发表于1922年的《雅各的房间》则通常被认为是伍尔夫尝试用意识流手法创作的一个开端,亦即她后来著名的意识流小说《达洛维夫人》、《到灯塔去》和《海浪》的前奏。
在《雅各的房间》里,读者不会看到传统意义上的故事情节,或标志事件发展的时间顺序。整部小说更像是不同人物的生活片段连缀而成的印象式拼贴,人物的观念随着空间地点的转移而改变。正如朱莉娅·布里格斯所写:“伍尔夫认为外部的事件就其本身而言没有什么意义。归根到底,真正有意义的事件发生在头脑中。”小说用人物的心理时间取代了物理时间,在有序合理的时空中展现出人物内心杂乱的意识流动。文中最重要的场景设置“雅各的房间”便是一个典型的意识空间,作者对房间寥寥数笔的描写使其看似空无一物,实际却因与书中人物的内心世界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无所不包。
正如文中几乎没有对雅各的房间的直接描绘,作者对主人公雅各也并未大量采用传统的人物描写手法,他的存在更多时候体现在其他人物——母亲佛兰德斯夫人与以女性为主的熟人,甚至是他遇到的陌生人的评价和心理活动中。也有意见认为,与其说雅各是伍尔夫试图通过他人的印象塑造的一位主角,不如说他是贯穿了书中众多女性人物的情感生活的线索。的确,在雅各的一生中出现和停留过形形色色的女性形象,作者通过雅各在她们身上引起的反映,向读者揭露了现代女性欲望的本质。然而在小说的最后,随着散乱的叙述线索随着人物与事件的并置收拢于雅各本身,读者会意识到无人的欲望得到了满足。人物情感上的遗憾正体现了伍尔夫善于描写的缺失与伤感的主题:内心所想无法表达,请求得不到回应,一如小说开头和结尾处不同人物对雅各的呼唤皆无人应答。或许伍尔夫创作这篇小说的用意正如某些评论家推断的那样,是为了纪念自己英年早逝的哥哥索比。
有评价说,《雅各的房间》是二十世纪早期文学史上一个颠覆性的突破与实验,亦有人诟病其缺乏生活的人物形象和传统的情节发展,令人不知所云。或许E.M.福斯特的评价能让大部分读者产生共鸣:“在一连串由光彩炫目的比喻,不完整的语句,乱哄哄的事物罗列,漂移不定的专有名词构成的溪流中,我们似乎茫然不知所向何处。然而目标终于达到了,方法和材质被证明为是统一的,我们从结局场景所激起的悲悯掉头回顾,一瞬间看见了虚浮飘移的原子堆积成了一行廊柱。”
刘欣怡
二〇一七年十月二十一日
美国亚特兰大市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弗吉尼亚·伍尔芙(Virginia Woolf)的小说,原以为只是跟往常一样简单的翻译工作,但随着翻译的逐渐深入,我竟渐渐地陷入了她所创造的人物情景中。小说的开头就非常引人入胜,“淡蓝色的墨水从金色的笔尖缓缓涌出,洇透了那个句号;她的笔正困在那处,无法动弹。她眼神凝滞着,泪水逐渐充盈了眼眶,整个海湾都在颤抖;灯塔在摇晃,她仿佛看见康奈尔先生的小船的桅杆像在阳光下曝晒的蜡烛一般弯了腰。她赶紧眨了眨眼睛。意外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她再一次眨了眨眼。桅杆依然笔直;海浪平静,灯塔直立,但墨渍已蔓延开来。”,那是忧伤的母亲在写信,从中我可以感受到当时主人公母亲内心的悲伤,甚至是绝望。
在整一个翻译的过程中,哀伤是其主题。或许这与作者的经历有关。幼小时便失去了母亲,后来父亲、哥哥也相继离去,无疑给她留下了很大的伤害,以至于后期一直被精神的疾病折磨,从开头忧伤的母亲写信,怀念逝去的丈夫,对逝去哥哥的思念,呼唤雅各,仿佛他便是作者兄长的寄托。
小说中还有另一个更大的特色——多角度的叙事技巧。例如,当克拉拉在日记上写到“我喜欢雅各·佛兰德斯,他是如此超凡脱俗”的时,雅各本人却正在和朋友开着难登大雅之堂的玩笑;雅各认为弗罗琳达无可挑剔,其实她以卖笑为生。通过这种多角度的透视方式,作家将这些矛盾的、前后不统一的观点、不同的视角放在一起,一方面可以表现人物性格中复杂的多层面,同时也试图告诉读者,当人们自以为很了解某人时,其实还差得很远。
相信很多人看到书名的时候都会觉得这是一本描述男性成长历程的一本书。但小说本身展现的却是一个阴柔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父亲角色缺失,而唯一的男性好友却是个同性恋者。其实书中出现了非常多的女性,雅各只是一连串女性的载体。
看完整个小说后发现,雅各的逝去让周围渴望他的女人都只等到了一场空,无论是他的母亲、克拉拉、弗罗琳达,甚至是雅各所爱的桑德拉——没有一个如愿。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空间。而这本小说本身就是弗吉尼亚·伍尔芙(Virginia Woolf)尝试运用意识流手法创作的一个开端,空荡荡的房间,终成一场空,也反映出人生最后的虚无。
曹心姿
二〇一七年十月二十二日
中国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