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镇姑娘的疫情日记
1月6日
虽然离过年还有一个月,但小镇上的人们已经早早地准备了起来,以迎接一年到头的宁静生活中为数不多的热闹时刻。街道上已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本就不宽的马路上,大大小小的公交车、出租车、私家车缓慢涌动着,在汽车之间的夹缝中也塞满了摩托车和提着大包小包的叔叔阿姨们。也许是早已习惯这样的拥挤且人过中年空闲有余,大多数人的脸上并不见焦虑,耐心从容地在人群中穿梭着。如果偶遇老熟人,还得找个空地,把手里的东西放一放,亲切地交谈几句家里的近况和最近发生的社会事件。
1月23日
这几天,车站的人也多了起来。
人是多,却不太热闹。少了许多老乡久别不见的寒暄,也少了司机忙前忙后地帮忙传递行李,大家都有意地与他人保持着距离,出了车站,也没有习惯性地歇歇脚吃碗面,而是匆忙地上了出租车。
这一天,武汉封城了。
1月24日,除夕
这几日,大街小巷充斥着关于武汉城内的消息,网络上也出现了不少求救的信息。镇上的人们愈发警觉起来,我们一家人早已经不再出门,楼道里也少了平日里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和孩子的玩闹声,每天必做的就是打开电视看新闻。今天也总算迎来了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火神山医院动工。湖北武汉有救了。
除夕之夜,原本停在街道两旁密密麻麻的车辆,也都一夜之间赶回了乡下老家。楼宇间本来万家通明的灯火也没有像往常一样亮起来。我站在窗户旁边许久,也不曾有人路过,卖豆花的小车已经好几天没有吆喝了。街上安静得不像话。恍惚间,我身处的小镇竟有种被封城的感觉。
唯一打破这宁静的,就是窗外救护车呼啸而过呜呜的叫声和蓝白相间闪烁的灯光。
家中原本计划好的邀请亲友的聚餐、被亲友邀请的聚餐全部都被取消。因为前几天跟从武汉回来的朋友有接触,担心会增加老人被传染的风险,回老家探望外婆的行程也不了了之。今年,恐怕只能老人一个人过年了。
没过一会,出门买口罩的父亲回来了,他的神色有点失落,从口袋里掏出三个口罩递给了我:“喏,这还是你姐姐那给医生准备的,药店早就断货了,要好几天才能有货了。”
“还有,马路对面四楼有个老人被送到医院去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我们这段时间就尽量别出门了,等通知。”
“嗯,好。”这一次,父亲倒是没有再执拗,爽快地答应了。
3月21日
今天,恩施解封。
楼下的服务站已拆除,那些横亘在楼道口的警戒线,也都病恹恹地瘫在了地上。
一晃,封城快两个月了。
回忆起这段时间,家里的电视超过一半的时间都在运作着,虽然没有了五花八门的娱乐节目,每天都播报着武汉和全国各地的抗疫形势,但如父亲所说,只要看着它,心里总安稳许多。
两个月的吃喝,也全靠楼上楼下互相帮衬着。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互相碰面,东西多了,就用塑料袋分好,挂在各家的门把上。如此一来,家里也肉菜不断了。
听楼上邻居说过年去武汉照顾女儿的伯伯一家幸运地没有被感染,也从她那里得知外面的形势已经好转许多,邻里间的气氛也都变得轻松起来,大家都着手准备做好防护出门采购了。
我跟母亲一起走在街道上,看着七七八八的车辆像往常一样挨个排着队塞满小巷,碰到了老熟人也像久别的故人似的,赶紧挥挥手打个招呼。
热闹和拥挤,在这一刻,显得那么珍贵。
有人说:“时代的尘埃,落在每个人的头上,就是一座山。”但我想,正是因为有无数平凡且坚韧的你我将臂膀团结有力地挽在一起,才能共同托举起每个人身上的那座大山。
张馨月 1997年生,湖北恩施,教育学院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