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赵宏伟的荒唐人生(23)

静夜里响起了狗吠的声音，一些喧闹开始远远地升腾了起来。日本人已经在开始入户搜查了。赵宏伟在漆黑中来到了方远梦的家门前。他停了步，一刹那忽然有些害怕：如果方远梦不是共产党呢？一切毕竟只是直觉，把直觉弄成笑话的大有人在。而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是那么希望方远梦是共产党。如果他不是，赵宏伟想，自己会绝望的。

赵宏伟的手碰到了门上。这时，他的脚踩到了一团东西。赵宏伟差点摔了一跤。他仔细一摸，是个人。方兄，方兄，是你吗？是你吗？赵宏伟急促地低声问。

那个人痛苦地哼了一声。赵宏伟立马知道了，是方远梦。

钥匙，你门钥匙在哪里，快。

赵宏伟开了门，抱起方远梦，就进了屋。

狗日的，慢慢查，慢慢查，别那么早过来。赵宏伟大汗淋漓地祈祷。

空旷的夜幕下，一切都是那么模糊不清。风声鹤唳。

“咚咚咚！”猛烈的拍门声。

吵什么吵！来了！

赵宏伟穿着睡衣，草草地披着一件棉大衣，开了门。

门刚开了条缝，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几个日本兵一拥而入，把赵宏伟都撞翻在了地上。

“混蛋！你们想干什么！”赵宏伟用日语大声怒喝。

进来的几个日本兵都愣了一愣，停止了行动，转回了身来。一个日本兵问：“你是日本人？”

赵宏伟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大衣，拍了拍灰，重新披在身上，说：“不是。”

“混蛋！”那个问话的日本兵大怒，端起枪就对准了赵宏伟。

赵宏伟迎着枪口走上去，用日语问：“你不认识我吗？”

那个日本兵疑惑地愣着。

赵宏伟又问其他人：“你们不认识我吗？”

日本兵们面面相觑。

“你敢用枪指着我？”赵宏伟问那个端枪指着他的日本兵。

那个日本兵左看右看，迟疑地放下了枪。“混蛋！”赵宏伟怒喝一声，挥手就给了这个日本兵一个耳光。

全体日本兵都举起枪来，对准了赵宏伟。

“把你们长官叫来！”赵宏伟怒喝。

一个日本军官被叫了进来。赵宏伟一看，是竹内身边的一个中尉，北川。

“哎，怎么是赵局长？”北川有些意外，忙对周围的兵说：“快放下枪，快放下枪！”

“北川阁下，我记得竹内中佐那天跟我说过，我只要成为了大日本皇军的朋友，那皇军就会像对待家人一样地对待我，是不是？”

“是，是，那天我也在场。”

“那你看看，今天他们是在干什么？踹开我的门，把我撞翻在地，未经允许进来乱跑，还居然说不认识我，并且用枪指着我！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家人的？你们是这么对待朋友的？前两天竹内中佐还要我写一篇大东亚共荣的文章去发表，你们这样叫共荣？我写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死！”

“赵先生，非常对不起，是我的手下做错了！”北川说着，就扇了那个刚才去报信的日本兵两个耳光。

北川手里牵的狗叫了两声。

“赵先生，今天因为有突发情况，一个共产党要犯逃窜进了赵家镇，路上还留下了血迹。我们正在沿路搜查，所以才找到了这里来，请您体谅我们的工作。”

“嗯，逃犯是一定要抓的。”

“这个……赵先生，我记得您好像不是住在这里的。是吗？”

“对，我家是不住在这里，这里是我一个朋友的家，他最近去了乡下，要我给他看家，这不，我只能两头待着。真是忙死了。今天晚上我来晚了，还发现这里丢了一只鸡，是活的鸡，你让我怎么向朋友交待？你们不要光想着捉抗日分子，我们这些留下来的良民，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你们也是要保护的对不对？小偷小摸的那种罪犯，你们也要查查，对不对？这样我们才会信赖你们皇军嘛。”

“是，是，赵先生丢的鸡我们一定会查。”

“好，那谢谢了。你们走吧，我就不送了。”

北川却没动。他手里牵的狗又叫了两声。

赵宏伟转身，径自往屋里走去。

“等一等，赵先生——”北川喊道。

赵宏伟转回了身来，“怎么，北川阁下，还有事？”

“这个……疑犯的血迹一直延伸到这条巷子里，而您这里……我们还没搜查。”

赵宏伟双手叉了腰。“怎么，这条巷子里有血迹就说明疑犯一定在这条巷子里？店里有苹果就说明这家店后面一定种苹果树？你们这是什么逻辑！”

“不好意思，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

“你们怀疑我？”

“不是，绝对不是。但是还是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毕竟，中国有句话，叫清者自清。”

赵宏伟走到了屋前的大水缸旁，一只手肘往缸沿上一搁，另一只手不耐烦地仍叉着腰。他说：“好吧，那你们搜吧。搜得仔细点，不要再来打扰我第二次。”

“谢谢赵先生。”北川一挥手，“快，搜！”

日本兵涌进了各屋。北川的狗也跟着一个日本兵去了屋里。

赵宏伟打了一个喷嚏。

“赵先生，屋外冷，进屋去吧。”北川说。

“不用。”赵宏伟说着，把披在身上的大衣穿了起来。他的一只手肘，仍搁在缸沿上。

各屋都搜完了，日本兵纷纷报告说没有找到。牵狗的那个日本兵也报告，各处都没有发现。

牵狗的绳又回到了北川的手里。北川走到赵宏伟面前，立正，敬了个礼，说，对不起，打扰了。

这时，狗却走到了赵宏伟的跟前，在水缸的旁边转起了圈。狗在赵宏伟的跟前闻了又闻，终于，叫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