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赵宏伟的荒唐人生(51)

赵宏伟自己的眼圈也红了，他说，小菊，你不要哭，不要哭，伯伯一定会把你娘找回来的，一定会的。

小菊“呃呃”地哭。赵宏伟终于也还是掉下了泪。他到今天，才真正知道，国家羸弱，百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国破家亡的悲愤在他心里激荡，最终却还是都化作了纷纷的不争气的眼泪。

赵宏伟和小菊一起抱头痛哭着。他知道此刻自己是不该掉眼泪的，可是他的心里就是酸痛得像是打翻了药水，他情不自禁。

等两个人都哭累了，天也黑了。赵宏伟还是用一些阳光灿烂的话语骗过了小菊，让她以为她的哭泣是不必要的。而赵宏伟的心里，黑暗却是更深重了几层。

他在秀珍家里的桌上留了字条，然后便带着小菊又回了自己的家。他蒸热了包子，又弄了两碗蛋花汤，跟小菊一起吃晚饭。他什么都吃不下，但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两个包子。小菊也吃了两个包子。吃完了包子，赵宏伟再次嘱咐小菊，这几天不管他在不在家，她都要好好地待在家里，不要乱跑，不要出门。小菊说好。赵宏伟已隐约预感到了一场风暴的来临，他想，不管怎么说，在这里，镇长的家总是要比其他地方更安全些。但是，他隐隐地又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并不十分可靠。镇长的头衔在一般情况下是能唬住一些一般的人，但是动乱若起，又哪里还有什么一般情况。毕竟，他的门前没有卫兵。他是可以要求日本人给他两个卫兵的，但是他以前没要。现在他也还是不能要。不然，秀珍若回来，岂不是又要送羊入虎口？绝对不行。

各种想法在他的头脑里纠缠，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昨晚一夜没睡是个重大的失误，也是一个残酷的讽刺。他想，就是在他东想西想，做着最无用的各种打算的时候，日本人雄气冲天地闯进了仓库里。而他什么也没有做，知道了也什么都做不了。秀珍又不知所踪。他该怎么办？

安排小菊睡下后，赵宏伟就又出了门。今天的夜色特别黑，但他还是决定不打灯笼。自从日本人来了以后，别说老百姓晚上不敢出门，就算实在是要出门，也很少有人敢打灯笼。赵宏伟本来是不怕打灯笼的，但是他现在是要去找方远梦，所以他不想没事惹事。渡边已经对他这样了，谁知道他今晚走夜路时背后会不会有人盯着？该死的日本人。

由于一直要小心背后是否有人跟踪，赵宏伟走得很慢。路上又是黑灯瞎火，他摔了两跤。他的心情越发沮丧了起来。他觉得今晚其实并没有什么人在跟踪自己，但是他又实在不敢自信，不敢走得快一些。

终于到了方远梦的家门前，他敲门。他不确定今晚方远梦是否会在家。敲门的声音是有着特别的节奏的，方远梦一听就会知道是他。门开了，方远梦说，进来。

进了屋，赵宏伟看见了一个年轻人，隐约觉得有些眼熟，仔细一想，才想起来，这就是他在玉山上被打晕后醒来时第一个见到的那个游击队里的年轻人。方远梦介绍说，他就是小秦。

赵宏伟伸出手去，和小秦握手，说，你好，你好。小秦和他握手握得有些勉强，只“嗯”了一声。

方远梦对赵宏伟说，你来得正好，不然再晚一会儿我也要去找你了，我们吃了败仗，从赵家镇通往大后方的几条道路预计明早就要重新被日军封锁住了，秀珍出来了没有，过了今晚就真的要没办法出去了。

赵宏伟一阵急火攻心。他疲软地坐了下来，摇了摇头，说，没有。他的脸在昏暗的灯光里像是苍老了好几十岁。

方远梦觉得不太对，问，你今天是怎么了，喉咙怎么这么哑？刚才我看你走路还一瘸一瘸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赵宏伟不知该怎么说，或者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他脑袋一痛，无力地说，秀珍不见了。

方远梦很诧异，问，不见了？什么意思？怎么回事？

渡边再次累得睡了过去。他就那么直接睡在秀珍全裸的身子上，他都懒得从她的身上滚下来。秀珍的手和脚分别被牢牢地绑定在床头和床尾，呈渡边最爱的“大”字形。秀珍的屁股下面被垫上了一块厚厚的大砧板，她的身上满是牙印和淤痕。她的嘴里被严严实实地塞着一大团布，所有的惨呼与痛哭，都只能在她的胸腔和喉咙里翻滚，来回翻滚，变成血一样的微弱呜咽。她的眼角流着淡红色的泪。睡着了的渡边，手里还紧攥着她的两缕长发。

渡边梦到了骑马。那还是在他少年的时候，他从马上摔了下来，所有的人都笑他，连他暗地里一直很仰慕的一个女孩子都笑他。半夜里，他就拿着刀，去割断了那匹马的喉咙。马血喷出来的那一刻，他感到了一种很特别的快感。他梦见自己策马奔腾在广袤的土地上，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在向他屈膝下跪、谄媚地笑。他感到了自己的身体在极舒服地膨胀。他模模糊糊地醒来，还以为自己是在日本的家乡。

他揪着秀珍的头发和皮肉，再一次狂野地动了起来。他听着身下这个娇弱的中国女人想喊却喊不出来的呜咽，觉得，这真是世上最美妙的音乐。

“畜生！”

小秦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都打翻了。

方远梦的眉头锁成了一个铁疙瘩，在屋子里来回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