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赵宏伟的荒唐人生(76)
小菊“噔噔噔”跑去抱了一大包东西过来。赵宏伟一看，就是他昨天给小菊买的云片糕。小菊问：“我可以带着这个走吗？我要带着它去给我娘吃，我娘最爱吃云片糕了。”
赵宏伟心里一酸，说，可以，可以，小菊真乖。
小菊问：“那么那个捉迷藏的游戏结束了吗？”
赵宏伟一愣，旋即想起自己今天早上对孩子说过的那些话。孩子都是天真的，大人说什么他们都会信。大人不该骗孩子。但是活在这样一个令人作呕令人恐惧的年代，除了撒谎，大人又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保护孩子幼小的心？难道要告诉她，外面路上挂着的都是真人头？难道要让她明白，她的宏伟伯伯是侵略者的帮凶，愤怒的百姓随时会找他来报仇？那样会毁了孩子的明天的。
赵宏伟蹲下来，摸摸小菊的头，说，不，游戏还没有结束。在伯伯回来之前，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走出这个屋子，谁叫谁喊你都不要应声。万一有人闯了进来，你就躲到床底下去，要是有人把你抓了起来，你就对他说，你恨赵宏伟。不然，你就会输，我和你娘也会输，明白了吗？
小菊点头，说：“明白。”
赵宏伟又摸了摸孩子的头，然后，站了起来。他关了灯，说，不要开灯，等伯伯回来。
“嗯。”
赵宏伟走出了屋子。
赵宏伟迈出家里大门的时候，一小队日本兵就跑了过来。有十多个人。他们向赵宏伟报告，是北川大尉派他们来的。他们准备五步一岗，包围着守住赵宏伟的宅子，以保万无一失。
赵宏伟想，不行，太招摇了。而且，很容易被软禁。
赵宏伟说，不要不要，你们回去，我这里有四个人就足够了，你们去帮北川大尉做些别的事情吧。
又说了几次，那些兵才表示，要回去向北川大尉请示一下才行。赵宏伟问，北川大尉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日本兵告诉他，就在镇政府里，还在处理事情。赵宏伟说，很好，那你们先走，去告诉北川大尉，晚一会儿我会去拜访他，有事相商。
那十多个日本兵走了。只剩下了四个日本兵，前后门各两个。赵宏伟给前门上好了锁，又去后门看了看。后门是他在里面闩好的，他用力推了推后门，后门纹丝不动。非常好，他想。他对看后门的两个日本兵说，辛苦了。
他想先去找一下方远梦，向共产党提出协助逃难的请求。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是有些不要脸，并且会给共产党添不少麻烦，但是他已走投无路，只能厚着脸皮做事了。他相信方远梦是一定会帮他的。老周就不一定了，毕竟老周和他赵宏伟不熟，不太可能会为了一个汉奸而两肋插刀。
赵宏伟不会让游击队白辛苦的，他想好了，作为回报，他会将姚志的新情况告诉方远梦，这样，他也就不算欠游击队太多了。有了方远梦的友情和姚志的新情况这两样东西，赵宏伟相信，游击队是一定会帮他和秀珍、小菊逃出这个恶魔之城的。
走了半条街，赵宏伟忽然又想：先去找方远梦太浪费时间了。既然已料定方远梦会帮自己，那么现在就不该再在这件事上花时间。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要先把秀珍从日本人的手里给救出来。万一就在他和方远梦说话的时候，北川把那些女人都送去了县城，那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他马上转身，奔镇政府的方向而去。他想叫一辆黄包车，但是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他的一颗心被紧紧地吊了起来，因为他突然发现了自己的一个失误。今天白天，在赵驹走后，他又偷听了两个来自其他镇上的负责军官的谈话。他听他们说，他们各个镇上的负责人都已经商量好了，明天早上再将那些慰安妇送到县城里来。因为没有一个镇上的士兵会愿意提前告别那些女人，他们可不想挨手下士兵的骂。而竹内，就让他再被他的兵多骂一个晚上吧。他们说得挺高兴。而赵宏伟也就在心里确定了秀珍被送离赵家镇的时间是在明天早上。但是赵宏伟现在脑子里却忽然是打了个激灵：他们说的“他们”，里面又是否包括北川？毕竟，北川今天没有参加记者会，也没有参加竹内的训话会。北川被竹内排斥已是个半公开的事情，那么，北川和那些暗地里想要看竹内跌倒的人又是否能站到一起？好像也不能。因为据说，北川是个愚忠的人。这样，赵家镇上的慰安妇被送离赵家镇的时间，就有了模糊性。北川究竟是会听从哪一方的规则？赵驹又是否会向北川传达什么讯息？一件事情，思考之后总比思考之前来得更复杂。赵宏伟现在很担心，也许秀珍此刻已经是被送去了县城。
赵宏伟快跑了起来。虽然他的腿上和脚上还有些痛，但是这些痛在现在又还能算得了什么呢。一股气在他体内左冲右撞，就像是要让他爆炸一样。
进了镇政府，赵宏伟直奔日本院而去。日本院的门口依然有哨兵，但是哨兵不再阻挡赵宏伟。赵宏伟朝那个仓库跑去。远远地，他看见仓库外站着八个哨兵。仓库的门紧闭着。赵宏伟心乱如麻，疑惑一团。
他走到仓库前，向哨兵请求，要进去看看。哨兵不许，说里面有重要物资，闲人不得入内。赵宏伟说，物你祖宗，不就是藏的女人！我要找人！一个哨兵说，真的是物资，是今天新到的药品。另一个哨兵就将一扇仓库门打开了一半，进去开了灯，让赵宏伟站在门口看。真的都是药品。赵宏伟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
开门的那个哨兵就又关了灯，然后出来关了仓库门。他告诉赵宏伟，这些药品，一半是要运到青梅县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