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碎玉番外
我叫平玉，我爹叫平安，他是晋王的左副将。
听娘说，爹爹很厉害，跟随晋王抵御胡人，无战不胜，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我不懂，我只知道爹爹是世上我最爱的人，我最喜欢爹爹抱着我，叫我玉儿，给我画小兔子，笨手笨脚地给我掰辫子。
爹爹是世上最好的人了。
有一天，爹爹回家脸色很难看，他对娘亲说收拾行李。
娘亲问爹爹怎么了，爹爹说，“晋王有谋反之心，我平安乃忠臣良将，誓死不从逆贼。”
那时我躲在门背后，正在和小胖玩捉迷藏听到的。
我还没来得及跟小胖讨论，什么是“谋反”，我们就连夜搬家了。
那天晚上，爹爹赶着马车，我在娘亲的怀里数了一夜的星星。
娘亲告诉我，每个人都是天上的一颗星星，如果思念，就看天上的星星，因为那就是爹娘的眼睛。
我们搬家到了一个叫“京城”的地方，那儿人好多，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地方。
娘亲问我喜欢吗？
我抱紧了娘亲，我说，这里很漂亮，可是玉儿还是更喜欢燕州。
娘亲笑了笑，只是我看见她的眼睛怪怪的，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叫，愁。
来了京城，别人再也不叫爹爹“晋王的左副将”，而是叫爹爹“冀州师将军”。
我很高兴，因为爹爹是大将军了，不再是一个副将。
爹爹当了大将军不久，就打仗了。
我偷偷问府里的小奴才，他们告诉我，“晋王谋反啦！”
原来，谋反是打仗啊！
我想，以后回了燕州，我一定要告诉小胖什么是“谋反”！小胖一定不知道，一定会觉得我厉害。
仗打了半年，听百姓说，晋王的军队乃虎狼之师，京城也快完啦！
我有点担心爹爹，因为爹爹也有半年没回来了。
后来不久，我听到了一个好消息，说是我军打了一场胜仗，是平安将军的部队。
那是我搬家以后最高兴的一天了。
我想去和娘亲分享这个消息，就急匆匆跑去找娘亲。
可是我发现娘亲在和客人谈话，我觉得我也是大人了，我也想知道，就躲在门外偷听。
那个男人说，“平安将军曾经是晋王的左副将，对其用兵可谓了如指掌，因此皇上准备将幽州，台州，徐州等地的兵马也一并交给平将军统帅。将军身负重任，无法归家，皇上特地命我前来慰问夫人。”
我听不太懂，但我大概知道爹爹又不能回来了。
我有些难过，就跑回自己的房里去了。
后来，仗又打了一年，京城里很多人都开始搬家了，因为听说晋王已经快打到京城门口了。
那天晚上，我见到了爹爹，他双眼通红，披着铠甲，上面全都是鲜血。
我以为那是爹爹的血，冲上去抱着他就大哭，爹爹安慰我别怕。
和娘亲讲了几句话，又走了。
那天晚上，整个京城都着火了，漫天的大火，烧红了天，我知道，那是皇宫的大火。
那晚，一群士兵闯进了我家。
我和娘亲被那群士兵抓起来了，我亲眼见着他们，把我娘按在地上，扯着娘的衣服，淫荡地大笑。
然后我发了疯地大叫，我想叫爹爹来阻止他们。
可是一个士兵紧紧地把我按住。
泪水遮住了我的双眼，最后按住我的人松开了手，我只看到母亲裸着身子，浑身的瘀痕，屈辱地躺在那里，没了气息。
我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我恨！我恨！我恨！
我被押送着出了城门，听说是发配边疆。
对了，路过城门时，我看到了爹爹的头，悬挂在城门上。
我已经哭不出来了，于是我只好笑了笑。
他们说，我疯了，也许是的，我已经疯了。
我们露宿在野外，那个士兵叫我跟他过去。
我很听话，行尸走肉般地跟在他身后。
他把我带到了没人的地方，然后开始摸我，脱我的衣服。他说我长得真好看，他想要我很久了。
我躺在地上不动，任凭他在我身上驰骋着，发出喘息。
我觉得我已经死了，我流出了原本以为早已干涸的眼泪，那年我十岁。
我凶猛地咬住了他的脖子，他太投入了，以致没有提防我。
他挣扎得很厉害，用拳头打我，但我死死地咬住他不松口，我告诉我自己，你就是一只野兽，要他死！要他死！
他的挣扎变弱了，然后渐渐没了气息，最后躺在了我的身上，动也不动。
我有一点害怕，还有一点兴奋。
“对，就是要这样杀了所有你恨的人。”
我转头，看到了一个女孩子，她有一双绿色的眼睛，俯瞰着我。
此刻我满身狼狈，我问她为什么不救我。
“我为什么要救你。”
那个女孩子说的话让我无言以对。
“好好活下去，将来，给你父亲报仇。”
然后她走了。
后来的七年里，我周周转转，四处流浪，最后又回了京城，在明月楼里，当了一个妓。
我深夜苦练剑法，我告诉自己，不能落下功夫来，我还要报仇。
那夜，是七夕，妈妈让我去一个诗会表演剑舞。
我看到了一个白衣男子，我一眼就喜欢上了他。可是他是那样出尘，就像天上的云一样，而我，又那么脏。
后来我说要写诗，我看到了那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我觉得写得很好。
可是我看到了下一张。
“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我手一抖，纸掉了。
那夜，那母亲屈辱死在我面前，父亲头颅被割下悬挂在城墙上的一夜。
我恨！我恨！我恨！
后来，时隔七年，我又看到了那双绿眼睛。我怎么会忘了呢，一辈子也忘不了啊。
她给了我一张人皮，告诉我，此去，当是有去无回。
我笑，我平玉，早在七年前，就死了。
我为了不暴露身份，致使诛九族，使边关的亲戚们受累，听从她的建议，把我脸毁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歧王，我在他的马车下面进了皇宫。
被他安排进了锦阳宫中，等待下朝，也就是我的刺杀。
后来，我做了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
令我幸福的是，我死在了他的手下，那个天上仙人一般的人的手里。
我感觉很轻松，是解脱吧，我终于解脱了。
我想起了那对绿眼睛，她为什么要挡那一剑，我想不通。
不过，我该下黄泉了。
那个绿眼睛的女人，你活得应该比我更累。
我先入黄泉，你……亦终究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