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旅·心语
宋源文
我从学艺至今,已走过了六十多年。中年后,才慢慢品出一些人生的滋味。而对许多深层问题的省悟,却是在逆境和风雨过后:旧社会的苦难、战争年代的艰苦、极“左”路线下的困苦、中年以后的辛苦……走过了生命的苦旅,总要检视走过的每一段路程,规划有生之年。
艺术·生活
从1956到1966年,我的作品为数有限。一部分是我喜爱的农村题材,如《歌》《田间上课》《八月》《收获》《早春》《新春》等,初露偏爱抒情的特点;也有主题性作品:《为了六十一个阶级弟兄》组画、《暴风骤雨》长篇小说插图、《赤道战鼓》组画……那时理解的创作比较简单,认为必须是歌颂的,反映有意义的主题。
当我怀着热情和信念走上学艺的征途,经历了文化界的一系列批判运动,乃至十年“文化大革命”,几乎一切优秀文化遗产都被批成“封资修”,这画还怎么画?改革开放,可以搞创作了,那时最迫切的问题是等米下锅。
从1977年开始,我选择比较熟悉的黑龙江为“生活基地”。每次出去多选择在9月中下旬,记得从北京乘上北去的列车,车窗外一片苍凉,冀东的秋庄稼已经收割。到了黑龙江,虽然秋气肃杀,却能看到属于一年四季的绿、黄、白、黑……这是画画的最佳时节。在那里我一直待到三秋结束,最后的雁群飞向南方,我依然在黑土地上徘徊、寻觅。
因为秋冬转季,我每次去东北都要带上全套的冬装和画具,打上几十斤重的背包,边走边加衣。我曾住在农场的土炕上和林场小工队的板铺上,体验了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艰苦生活。在零下30度以下的室外,伸出手来画速写,不到三分钟便冻得不听使唤。拉车的牲口因大喘气结上冰霜,全身变成白色,看不见本色了。冬天是林区生产的旺季,伐木工人干活时要脱掉棉衣,绒衣里还在往外冒热气。我看见了,体验了,才懂得什么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我在农场接触的人当中,有20世纪50年代从部队转业来的官兵,有20世纪60年代初期来的支边青年,有下乡知青,也有老职工的子女,他们各有苦旅和心语,到处有不同的乡音,讲述他们创业第二故乡的故事。屯垦戍边,几代人的奉献,变北大荒为北大仓,为我们共和国的发展竖起耀眼的丰碑。由此不由得想到马克·吐温笔下描写当年美国开发西部的情景,《被开垦的处女地》《库页岛的黎明》中描写苏联开发东部的往事。人类为了生存的需要而付出何等沉重的代价——我的脑海里渐渐显现出时代的主旋律。
1978年深秋的一个午夜,我穿着棉大衣,迎着凛冽的寒风,独自行走在黑土地上,远眺那往返秋耕的拖拉机,倾听那震动大地的轰鸣声。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飞向历史转折的大时空。那沉睡的大地在苏醒,我们的祖国要起飞了!这积压了许久的内心涌动,便成为翌年构思《不眠的大地》的初衷。1980年国庆节,我是在黑龙江省同江县勤得利农场度过的。早来的寒潮,三天三夜的狂风暴雨,满街是稀里哗啦的泥水,偶尔走出来的人,也都穿上了雨靴和棉大衣,我每天只能从招待所的窗子向外看,只见那田野中的柳树被飓风刮得左右摇摆,几乎要被刮断刮倒,可是只要风速一减,它便立马复原,让人感受到柳树柔中见刚的品格。之前走访过几个在“文革”中受到不白之冤的农场职工,他们依然干劲不减,信仰不泯,使我久久难以忘怀。一个月后,我创作了《疾风劲柳》。
我一次又一次地行走在大小兴安岭和广袤无垠的三江平原上,我的思绪也飞翔在历史的时空中,我仿佛听到游牧民族从远古走来的马蹄声,给我们留下见证历史的文化遗迹。我脑海中常常浮现抗日烽火的幻象——“朔风怒号,大雪飞扬,征马踟蹰,冷气侵人夜难眠。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壮士们!精诚奋发横扫嫩江原。伟志兮!何能消灭,全民族,各阶级,团结起,夺回我河山”(抗联将领李兆麟等《露营之歌》)。当年的爱国青年,为了一曲“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而走上抗日前线。而今为了复兴大业,同样可以为国家民族创出新的业绩。我的思绪在历史和现实中游走。面对现实,我必须沉下去,向生活求教、了解、观察、体验,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积累得多了,才有对北方风情和时代风貌的大境界的真切感悟。体验生活好比探矿,每一件作品都应是新大陆。
我见过在北方过冬的野鸭,为了不被风暴吹走,为了减少阻力,硬是迎着风雪(因翅膀向后长)腹卧雪地,甚至可以坚持几天几夜。那置身于天地之间的弱小生命,何以会有这般认知,如此刚毅?南来北往的候鸟搏击长空,不达目的誓不休。当你走进寂静无声的林海雪原,触及湿润的空气,你的心境似乎也纯净了。我观察过各种乔木,不论长在什么地方,永远伸向天空,风姿展扬。那些无名的小花小草,随风摇曳,永远有灿烂的表情。在北方,到处能见到野草由绿变黄,再由黄变白(被霜雪包裹),经过一冬天狂风暴雪的洗礼,还有一些依然挺立,待到迎来新绿,它默默地化入泥土。北方春天的飞絮,如梦境一般美。风夜芦苇摩擦的噪音令人难眠,浮想联翩。北方黄昏的天边,常有飞不尽的群鸟,飞向它们赖以生存的栖息地。如此常见又灵性四射的自然现象,常常飘来忽去,转瞬即逝,我有时像捕捉到了什么,有时又失之交臂。记录这些需要悉心洞察,熟悉了解它们的习性和属性、生存状态和运动规律,从形象感悟到审美判断,从平凡中发现平时不曾意会的美。《落叶情》《长空万点觅归巢》《聚》,有凝聚力和向心力的寓意;《夏夜》表现母爱,那是我人生启蒙的摇篮;《回旋曲》表述的是生活并非都是花前月下,还有落花流水的时候;《雁鸣长空》《白山黑水》《天潮》《野花盛开的地方》《长空行》《大野飞花》《春醉原野》《萌》《晨光》等,在某种意义上,是我心态的释放;《度过寒冬》《迎风》《寒夜》《天要下雨》《昨夜风雨》等,是从自然生活反观人生体验……每一件创作好比从探矿、开采、冶炼、造出成品,是一个不可重复的完整的流程。
我的作品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表现农村题材的。如《八月》《收获》《早春》《新春》《黑土地》《春汛》《农场假日》《苹果熟了》《春曲》《安知谁家桃李香》《秋实》《回乡》《甜》《绿荫行》等。《谁家禾田醉人香》的“谁”,当然是指我们的农民兄弟。在很长一个时期,农民的生活处于低水平,却为国家做出巨大贡献。我从农村出来,与家乡父老有血肉相连的情结。歌颂地球村的衣食父母,一直是我追求的主题。
万物都有灵性,千姿百态,取之不尽。我画中的人和景都有写生依据,它比照片鲜活、生动。我一向认为,最鲜活的生命力在生活和自然之中,只有物我相击擦出火花,才有创作的冲动。从感性捕捉到理性思考,从现实生活到审美境界,从生活体验到生命体验,是我近三十年来创作演变的历程。所谓生命的体验,也是社会与自然生活的折射,所以我依然选择具象语言,寓情于景。我常常冷观我的作品,在多少程度上接上生活的地气?在多大的层面上触及时代的脉搏?也常常感到忐忑不安。挥之不去的幽灵在召唤,无尽的资源在等待开发。
艺术·语言
当今的艺术语言早已突破了形式服从内容的定式,标新立异、眼花缭乱。有人认为传统的写实早已过时,可是写实的手法却依然流行。我不认为手段本身有什么新旧之分,如何运用手段才有高低差异。我能接受的是把艺术语言、技巧,仅仅作为艺术加工的手段。我喜欢将技巧和个性隐藏在作品的背后,给人看一幅崭新的画。
木版画的语言,是黑白灰、点线面、阴刻与阳刻等基本要素,像简单的七个音符,能演绎出动人心弦的交响。我在创作中运用这些基本要素,曾得到异样的快感,还曾经想把这隐藏的美趣推到前台,刻一组抽象的《无言诗》,当我试着画出一些小草图看效果,自己就泄了气,因为不管这抽象的元素美不美,只要它不与创作结合,传达不出精神内涵,就是魂不附体的躯壳,元素本身并无生命力。
从关注现实生活到以风光为主,是我创作的转型。我喜欢抒情性,风光风情容易表现诗情画意,也适宜与欣赏者共鸣。由此也引发画风的变化,改以三角刀为主,以突出单色调中的多层次,有利于表现各种情境的语言氛围。也感到黑白语言仍有追求高雅的空间。
创作的题材和主题是从生活中发现的,构思和语言则是另一种发现。前后都有发现,既不重复别人也不重复自己,因画而宜。一把钥匙只开一把锁,才有望出新。
我在构思《不眠的大地》一画时,想到1955年曾经亲历烧荒开荒的场面。前期准备时先要圈出范围,周边打好防火道,众人分段把守,统一指挥,那百里火龙惊飞鸟群,各种声音回荡在烟火弥漫的天空中,之后拖拉机翻开黑油油的土地,蔚然壮观。这幅作品正是以烧荒开荒为背景,被惊醒的大雁放在画面的主体位置,它们虽然躯体沉重,还是毅然起飞了。我以为这样的视觉效果,符合万物复苏、百废俱兴的意蕴。人们通常把东北称为“白山黑水”。我初次到小兴安岭,看见河水像酱油颜色,经了解才知道那是从森林渗出的腐殖质,是树叶、草籽沤出来的肥水。在处理《白山黑水》一画时,山的形状是雪树组成的。河水封冻之前尚有余温,几只飞鸟掠过水面。这种自然情趣和地域特色的整合,是为了再现人们心目中的白山黑水。《疾风劲柳》的画面以阴刻为主,背景的树以黑色衬托,厚重而深邃,还有那清晰与不清晰的线,组成了富有动感的结构线。《昨夜风雨》是从室内看盛开的梅花,透过玻璃看窗外的雨水,风雨和梅花的错位组合,扩大想象的空间。
艺术语言是终生要磨炼的课题,我以为其中有两个层面的含意:一是可视的,包括绘画基本功、专业技巧、画面布局、总体效果的设计,其中有技艺水平的影响;二是可悟的,如立意、主题、构思、情境、品位等,是学养、智慧、探索、个性和经验等综合能力的体现。艺术语言有相对独立的体系,像酿造语汇的工厂,需不断地丰富、提纯,磨刀不误砍柴工。
早在读大学时,我就认为画中的元素还应有文学、哲理、音乐。
文学中有对命运的关注,有诱人阅读的脉络,能引向社会性的思考。我的每一幅作品都是有源之水、有本之木,有来龙去脉。希望可以像诗歌、散文引人遐想。
形象思维的高级阶段一定有逻辑思维的参与。正确认识和反映客观事物的真理,要依靠科学的方法论,主观能动性只是相对的。
音乐能将人的审美调动起来,并在记忆中萦绕,是依靠抽象音符组成的韵律。例如全面调动弦管、键盘、打击乐的宏章巨构的交响乐;以不同的乐器为主演绎的协奏曲;围绕主旋律展开的变奏,其中节拍变奏的快、中、慢、散,情感变奏的轻松、欢快、悲哀、低沉、抒情、雄壮、崇高等,还有调性变奏等。假如将这听觉语言嫁接给视觉语言,那么版画语言将会唱出心灵的歌。
我在创作之前习惯先画小草图,画许多的变体画,从构思到构图,从形象整合到意境锁定,从专业语言到细节处理,反复推敲。有时一步到位,有时因为整体设计或个别细节没想好,可能要搁置几年、十几年。多数情况下,都要经过长时间的酝酿,才能水到渠成,在创作中想的时间远比制作的时间多得多。
艺术·人生
人生是一条漫漫长征路。每一时段,都有曲折和挑战。人和时代同行,能体验到历史没有笔直的路。人在现实中生存,感受到矛盾是永恒的运动。待到中年才终于破除“迷信”,不再盲从。多数情况下,只能自我调整,扩大视野,开阔胸襟,“风物长宜放眼量”。心想轻装上阵,前方依然是长征路。
“十年动乱”之后,我最渴望有一个安静的环境,潜心作画。正当我往返于“生活基地”感受生活和时代脉搏的时候,迎来空前的思想解放运动,各种理论、思想、观念接踵而来。如何与国际接轨?怎样认识当代文化的潜流和趋向?个人的学术立场和思想方法要做怎样的调整?我无数次地问了,答了,深感个人转型过程中的困惑和艰难。前行中,我以现实为依托,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以文化经典为依托,期望看到有当代精神、文化内涵和技艺含量的精品。
其实在现实生活中,让我内心得到一次次的解脱和净化的,是人类最高境界的真、善、美。真、善、美的总主题,贯穿在我近三十年的作品中。
在这里讲述对我非常重要的两幅画。
1981年夏天,我在甘南藏区的尕海公社赶上一个大市集,藏戏班子被请来了,演出的是不要杀生的故事。每天都有许多老年妇女提前几个小时等在那里,大幕一拉开,她们就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一张张刻满皱纹的、率真的、出神的面孔,时不时流出动情的眼泪。那一刻,我看到了久违的纯洁的心灵。再看台上,饰演皇后的演员身着古装服饰,脸上却戴着黑色墨镜,时不时露出几颗包金的牙,手上佩戴手表、金戒指,脚穿高跟鞋。舞台上下的反差不言自明。我的《观众》一画,是把生活中的主人公推上前台,直观真、善、美。假如是漫画家,一定可以将假、恶、丑画出来。这一事一画,时常在提醒我,面对人格纯真的、虔诚的观众,奉献给他们什么样的作品才不辱使命。
2008年5月,四川发生大地震,我天天在电视机前为亡灵祈祷,为生者庆幸,为救护者的义举泪流不止,如此度过惊心动魄又心潮澎湃的日日夜夜。那一幕幕真情实景,不知比艺术作品的感染力高出多少。在特大灾害面前,灾民们异常镇定,救护者奋不顾身,政府以人为本,举国上下抗灾救灾,让世界见证了一个真实的中国。那一刻,我看到真正的大爱大美就蕴藏在人民之中,价值观和道德观体现在普通人的行为之中,证明中华民族文化根深叶茂,中国的希望就在人民之中。这对我是一次强大冲击,相比之下,生活中的一切烦恼和迷惘,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魂系山川》的“魂”,不仅是为亡者招魂,更是为了彰显民族魂。这幅画下部黑色的大山,寄托我无限沉重的心绪,上部群山连绵,向画外延伸,山的结构用不清晰的虚线,灰色调选用肃然的垂直刀法,有如雨水和泪水相融。我觉得这样处理比较符合当时的灾情和人们的心情浑然一体的真实感觉,以祖国的江山壮怀,诠释大爱大美的主题。
我当初寻找“生活基地”,主要是为收集素材搞创作。久而久之,不仅有创作上的收获,也有思想上的收获,与我追寻的“精神高地”贯通了,体验到充电后的充实感。我是劳动人民的后代,我热爱勤劳质朴的劳动者群体,我心里一直有他们的托付,有对他们的牵挂。艾青诗曰:“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为了这块热土上的人民,我付出了大半生的心血。我笃信艺术的最高境界应该是人生境界的再现,艺术作品不过是艺术家生存状态的体现,如果能够通过作品与读者像朋友那样对话,足矣。
艺术是永远求索的不归路,那极其有限的创作资源,则由个人的社会生活、理想与经验熔铸。我的准则是早年奠定的人生信仰与艺术情结的延伸。我不求时尚,不敢妄想,只是在意那一滴水珠上是否有闪光的亮点。在我学版画的生涯中,由衷地感谢我的恩师李桦、古元、王琦、黄永玉先生,感谢我追崇和聆教的尊师彦涵先生,他们是新兴版画运动以来的杰出代表,他们以生命修成的正果,对我是永远的鞭策和激励。
我的作品微不足道,算是一个汇报,在新中国成立六十周年之际,献给祖国和人民。
2009年5月于北京望京花园家中
回旋曲
43cm×67cm 套色木刻 1989年
“这个时期的作品较之以往多了一层思考。月光下的一朵小花掉进水里,激起回旋的波纹,试想可能是恋人间的一段插曲,并非都是花前月下,也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时候。我想通过这样的情节,表达事物发展的曲折性。”
无名岛
14cm×18cm 黑白木刻 1986年
北国之冬
14cm×20cm 黑白木刻 1986年
柳烟梦
46cm×66cm 黑白木刻 1990年
“华北大地,每到春天飞絮漫舞。那是梦幻的时刻,浮想起许多往事。”
长空万点觅归巢
45cm×71cm 黑白木刻 1991年
野花盛开的地方
45cm×85cm 黑白木刻 1992年
“我到过大庆油田、大港油田、华北油田、苏北油田,那里的自然环境荒凉,生产条件也十分艰苦。我在那里听到来自祖国各地的乡音,处处感受到当年大会战的豪情壮志。在那里留下的是中国人民打破外部封锁,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历史丰碑。”
长空行
42cm×76cm 黑白木刻 1994年
“从《长空行》到《飞越》,从《雁鸣长空》到《天边归雁》,从《晨光》到《朝阳》,都是心灵陶冶在先,创作冲动在后。”
天潮
46cm×73cm 黑白木刻 2003年
春江雪
44.5cm×69.5cm 黑白木刻 1998年
度过寒冬
44.5cm×69.5cm 黑白木刻 1998年
聚
55cm×78cm 黑白木刻 2003年
“此画描绘大海中的鱼群。有的鱼急速猛进,有的鱼闲庭信步,节奏多变,又形成向心力和凝聚力。创作时,是将《聚》作为我们民族史诗交响的一个序曲来咏叹的。”
晨光
46cm×73cm 黑白木刻 2003年
“候鸟每年春天飞越数千公里到北方,直奔湿地沼泽,产卵、孵化,生出雏雁。秋天飞出来在黑土地上觅食,飞来飞去,铺天盖地。养精蓄锐后再飞到南方。它们是大自然中最忙碌的一族,但它们也有忙里偷闲的瞬间。比如《晨光》中,大雁俯身冲向水面,水花四溅,又旋即顺势飞起,大雁的英姿既入画,又呼应‘晨练’的画意。”
天际
46cm×73cm 黑白木刻 2003年
“北方的傍晚,有群鸟向同一方向飞翔,可以飞一个多小时不停歇,一直飞到天黑下来,消失在天边的那一抹光亮里。它们去向何方?我不知道,但我想那一定是个天涯有芳草的地方。我多想知道他们结成群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习性密码。”
萌
45cm×51cm 黑白木刻 2005年
“这幅画刻画的重点是春天树枝上冒出来的毛骨朵儿,有四种色调,时隐时现。整体上有晃动之感,其他枝条都隐藏在阴刻的深灰色之中。每每追忆童年的记忆,熬过漫漫寒冬,看见树枝上冒出来毛骨朵儿,那种萌生、萌发、萌动的春意,是对人世间的无限憧憬和祈愿。毛骨朵儿冒出来了,接下来是飞絮漫舞,春暖花开,生出又一个年轮。作这幅画,正是要为萌动的童年谱写一首纯情的圆舞曲。”
融
43cm×65cm 黑白木刻 2005年
“这幅画的构思起因,源自以前见过林区人家冬季取暖,用倒木劈成‘柈子’,高高垛起来,形成围墙一般的别样景观。画面以劈柴柈子、雪、小鸟、阳光下蒸发的水汽等四种形象,及黑、白、灰色调构成节律,营造冬去春来,慢慢向好的意境。”
冬令
46cm×70cm 黑白木刻 2005年
“北方的冬雪,天地间白茫茫,绵绵长夜,给童年的我留下深刻记忆。画面中布满降雪,无边无涯,白桦擎天屹立,用两种物象和黑白话语,阐释一个不可逃避的自然现象。时令就是命令,到了什么时令就该做什么事,这是我们祖先留下的遗训。中国还有‘冬行春令’之说,亦为生存哲学的另一种解读。”
洄游
46cm×74cm 黑白木刻 2005年
“大海里,有的鱼类要游向温热带繁衍,有的则要游回冷水区生存。只因自身的特质需要,各要遵循各自的生存规律。”
迎风
46cm×76cm 黑白木刻 2006年
“在北方过冬的水鸭,遇到暴风雪时迎风而卧(因为它们的羽毛向后生长,逆风会被吹跑),即使是几天几夜,也要如此坚守。弱小的身体在抵御强敌时仍有强大的生命力。”
大野飞花
40cm×80cm 黑白木刻 2007年
又见劲草白
45cm×80cm 黑白木刻 2006年
“我在北方看惯了野草,被霜打过后而变得枯黄,经过一个冬天狂风暴雪的摧残,却依然屹立。直到新绿布满大地,它才默默化入泥土。这幅画的标题,开头取‘又’,说的是一年一轮回;末尾取‘白’,非霜即雪,以白色喻高洁之品格。”
春醉原野
45cm×80cm 黑白木刻 2008年
谁家禾田醉人香
45cm×80cm 黑白木刻 2007年
“2007年创作的《谁家禾田醉人香》是我农民题材的收官之作。麦子熟了能闻到特有的香味儿,吃馒头也能尝到麦香味儿。用了‘谁家’的反问词,当然是指农民家。‘文革’十年而没有饿死人,是因为农村没有乱。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胜利,依靠的也是穿了军装的农民。和平时期靠农民交纳公粮养活了十几亿人口。在任何时候都要感恩我们的衣食父母——农民。”
谁家禾田醉人香(局部)
闪光
45cm×80cm 黑白木刻 2008年
“《闪光》画的是最常见的水面波光,出现了又消失了,此起彼伏,始作俑者是风吹水动,其中有现象与本质、外因与内因之分。看清与看不清,都是客观存在。在现实生活中也有许多类似的情况,就是因为一切事物都处于运动状态,必须从动态中不断地发现和认识新的问题。跟不上现实的发展变化,便丧失了谈论和表现现实的发言权。”
静水
39cm×55cm 黑白木刻 2008年
“无忧无虑,享受生活,是水上水下生灵的常态。”
细语
46cm×76cm 黑白木刻 2008年
“树荫下泛起温馨的波纹,两只黑天鹅在说悄悄话,鸟儿也有私密空间。”
寒夜
42cm×76cm 黑白木刻 2008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的故乡就是这样天寒地冻,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那是一段长夜漫漫,刻骨铭心的人生体验,让我知道了什么是严寒、抗争、忍耐、坚守、期望……”
昨夜风雨
41cm×65cm 黑白木刻 2009年
“窗前一瓶盛开的鲜花,玻璃窗外流下雨滴。风雨已过,带来晨起的好心情。”
天要下雨
45cm×80cm 黑白木刻 2008年
“天要下雨,自然之力不可逆转。鸟儿深谙其理,风雨欲来,便从容有序地飞向栖息地。而人类却常常会措手不及,小到被淋湿,大到遭遇洪水等灾难。”
魂系山川—2008年5月12日祭
48cm×82cm 黑白木刻 2008年
“2008年的汶川地震,一场失去数万性命的灾难。引发我创作的动因是一则新闻。三个农民工即将到家,看到从山里抬着伤员走来的老乡已体力不支,他们便放下背包接过伤员,掉头接着向外走。抗震救灾中感人至深的人和事难以数计,再一次证明我们民族源远流长的文化和传统并未断绝。”
飞越
85cm×180cm 黑白木刻 2015年
“一群候鸟穿越风云变幻的天空,飞向目的地。为了信念和使命,必须冲破一切艰难险阻,方能达到理想的彼岸。”
莲塘月色
45cm×75cm 丝网版画 2010年
天边归雁
50cm×75cm 丝网版画 2010年
黑白天地
50cm×75cm 丝网版画 2010年
“这是我常思常想的画境。东北一年中有半年多是冬季,迷迷茫茫,寒气逼人。就是这样一方土地,孕育了东北抗日联军,成为支援全国的老工业基地和大粮仓,尽管天寒地冻,但却是一方洒满血汗、激情燃烧的土地。”
盛秋
50cm×75cm 丝网版画 2010年
秋色的记忆
50cm×80cm 丝网版画 2014年
“记忆,哪怕是一个表情,一种色彩,都是人生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东北林区最好看的色彩在秋季五花山,酷霜染过,白桦变黄,柞树和枫树变红,色木槭由橘黄变成紫红,各种松树由绿变青,唯有黄花松由绿变黄,针叶落地,绵如地毯,五彩争艳。每时每刻都在变化,胜似春季百花园。这样的美景并不是年年都能看到。通常只要到了季节,树叶都要变色。但不经霜打的色彩枯萎陈旧,只有当绿叶正在生长,水分饱和时,突遭霜打,才最为浓烈、艳丽。我去过十几次林区,只有1980年在同江县街津口赫哲族乡才难得见到如此美景,尤其是逆光的烁烁闪光,美不胜收,久久在我心中萦绕。《盛秋》是这幅画的姐妹篇。”
家在梦乡
50cm×80cm 丝网版画 2011年
“我出生在这个破败不堪的老房子,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如今父辈祖辈都已离开人世,他们的音容笑貌常常在梦中闪现。在这里接受的言传身教,注定了我的宿命。”
寂静的荷塘
43.5cm×59.5cm 铜版版画 2011年
“‘出淤泥而不染’,是咏叹芙蓉的绝句。我在观澜版画基地每天去池塘边散步,秋天的荷塘冷冷清清,看久了倒发现它有另一种美。除了有花可欣赏,还有莲子和莲藕可食用,荷花将全身的宝藏都贡献给了人类。”
朝阳
50cm×83cm 丝网版画 2013年
依恋
55cm×80cm 丝网版画 2013年
“一双相依而伴的丹顶鹤,冲着远飞的伙伴鸣叫,它们依旧不愿离开生养之地。”
世纪的乐章
60cm×92cm 丝网版画 2011年
“为了迎接建党九十周年,2010年10月,我去了宁夏六盘山,在那里听了对红军长征的讲解,心潮澎湃。然而构思时却怎么也找不到敲响主题的点。回顾党史,曲折而艰难,更说明革命永远是长征路。最终画面取《国际歌》最后的几句入画,表达共产党人的心声。”
霜晨松
48cm×80cm 套色木刻 2014年
风
46cm×80cm 套色木刻 2014年
“树欲静而风不止。”
夜阑花语
55cm×77.5cm 丝网版画 2015年
“以夜色为背景,衬托一支盛开的梅花。请看,美好的东西并不因人们是否关注而存在。这幅画基于我对现实中的许多人和事的感念和敬畏而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