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豪赌
晚上赴约钓鱼，孙卫东准备的很充分，在国营商店买了鱼竿，回家自己用香油做了鱼饵，晚上天气冷，他翻出了父亲的军大衣，棉帽子，马扎子，然后又备了盒烟，一瓶二锅头。
晚上九点多，孙卫东骑上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个塑料桶，直奔西三黄青阳河。
天河市二环外面，全是低矮的房子和一片一片的村庄，周围的树木萧然默立，荫影浓重，看上去一重重的，孙卫东抬起头，望了望疏朗的树梢，没有树叶，枝头空旷，没有语言，一副冷峻的神情。
在浓重黑色的夜幕上，有一钩微黄的弯月，弓刀似的，再就是稀疏的简单几颗星子，星子像是镶嵌上去，遥远而渺小，看上去就像是钉在天上的钉子。
十几分钟后，青阳河出现在了视野里，在夜幕下青阳河就像是一条白色的弯曲链条，冷冷地。
青阳桥下面，生着一朵篝火，一个人穿着军大衣，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正坐河边垂钓。
孙卫东骑车来到桥边，看到路边放着一辆二八自行车。
他把自行车停好，拎着塑料桶和鱼竿下了土坡，来到了桥下面，借着火光孙卫东看到钓鱼的人是毛青学。
孙卫东快步往桥下走，说：“不好意思毛区长，我来晚了。”
毛青学看了下手表，说：“不晚，还没到十点。”
孙卫东走到河边，河已经结冰了，只有中间部分还有水在无声的流动，岸边结冰的部分，已经被毛青学凿了，地上的水迹还没结冰，说明毛青学也刚来不久。
篝火旁边放着一些干树枝，正在燃烧的是一块大树根，火烧的很旺，把整个桥下都照亮了。
天气预报说，今晚最低温度有零下10度，这要是桥底下钓一宿鱼，绝对是一种意志的考验。
孙卫东在毛青学放下马扎子坐下，说：“你喜欢夜钓啊。”
“先下杆。”
孙卫东把鱼钩挂上了饵，扔到破了冰的河里，瞟了眼毛青学身边的空桶，说：“这大冷的天，能钓到鱼吗？”
毛青学说：“我在东北下乡当过知青，那几年闹饥荒没得吃，我就是靠钓鱼挨过了那段日子。当年钓鱼是为了不挨饿，现在钓鱼是为了缓解压力，培养耐心。这么冷的天，让你出来陪我挨冻钓鱼，不好意思啊。”
孙卫东笑着说：“毛副区长，你这么说就客气了，其实我平时也喜欢钓鱼。这段时间太忙了，好久没钓鱼了，也正好借这个机会放松放松。”
孙卫东不喜欢钓鱼，但领导既然喜欢，那也只能投其所好，顺着说。
毛青学笑着说：“今天没有毛副区长，也没有孙总，只有钓友。你可以叫我名字。”
“你比我年长，我就喊你毛大哥。”
“可以。”
两人不在说话，专注的钓鱼，没一会时间，孙卫东的手脚就冻麻了。他忍不住开始轻轻地跺脚。
“冷了？”毛青学问。
“嗯，有点。”
“去火边暖和暖和。”
“不用。”孙卫东从桶里拿出二锅头，说：“有这东西喝两口，一会就暖和了。”
拧开瓶盖，孙卫东灌了两口，酒顺着嗓子眼进了肚子，就如同一道火。
孙卫东吸着气问：“毛大哥，你要不要来两口？”
毛青学犹豫了一下，保温壶的盖子拧下来，说：“那就来点。”
孙卫东把保温壶盖倒满，毛青学喝了一口，说：“二锅头。”
“对。”
“好酒。”
“毛大哥，咱们两个钓友喝一个？”
“喝一个。”毛青学爽快的说。
孙卫东用瓶子跟毛青学的壶盖碰了一下，两人同时喝了一大口。
几口白酒下肚，孙卫东感觉身上暖和起来，脑袋也变得异常清醒。
毛青学说：“卫东，我听说你想在西营村拿块地盖房子开饭店是吗？”
“是。”
“国营饭店经营存在很多问题，如果私人开饭店效益肯定比国营饭店好，不过私人开饭店压力可不小，甚至相关部门都不会给你批，你能承受得住吗？”
“当然。毛大哥，国营饭店改制，允许私营是早晚的事。80年BJ就有了第一家私营饭店，悦宾饭店，82年又有了中国第一家合资饭店建国饭店，以当前的趋势，我相信国营饭店早晚会退出历史舞台。”
“但现在，终究还没有退出，你要是敢为天下先，肯定要受到诸多的非议。现在大形势还不太明朗，国家经济发展还处于摸着石头过河，河肯定是要过，可过河摸石头就容易失足掉进河里。你不怕掉进去淹死？”
“不怕，我愿意当第一个过河的人，为后面的人探路。就算找不到正确的路，至少也能告诉后面过河的人哪里没有石头。”
毛青学赞许的点点，掏出一支烟递给孙卫东，说：“你有这个魄力，我很欣慰，说明我没看错人。”
孙卫东接过烟，用火柴为毛青学点上，毛青学说：“卫东，想不想跟我一起赌一把。”
“赌什么？”
“赌前途，你的前途，我的前途，甚至是天河市的前途。”
“怎么个赌法？”
“前段时间，省里开会了，主要是两个议题：一、根据中央精神，寻求国营企业的出路和创新；二、在三年内在江东省打造两个以经济、科技，文化和信息为中心的现代化大城市，天河市还有丹阳市被点了名字。”
顿了顿，毛青学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孙卫东顿时大彻大悟，明白了毛青学今晚找自己夜钓的目的。
重生的孙卫东，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在上一世的80年代末，江东省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省会迁到了天河市，当时竞争省会城市的是天河市和丹阳市，据说当时天河市以一票之差，最后胜出。
但胜出的原因，却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历史原因，有的说是地理位置，还有的说是因为某个大人物的关系。
原来都不是，而是经济原因。
天河市和丹阳市互相竞争，三年内谁发展的好，省会城市就花落谁家。
同时，孙卫东也不禁暗叹毛青学的政治抱负，或者说政治野心。
这确实是一场赌博，的而且还是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