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拉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上的街灯也一盏盏亮了起来。

有人行色匆匆，有人慢慢悠悠，各有各的归处。

郑医生锁好医院的门，示意于小曼在前带路。

“你要去哪吃？”街上有些冷冽的空气让他一瞬间清醒，他斯斯文文地扣好大衣扣子。

长久的等待没有磨灭于小曼的热情，她叽叽喳喳地说着“郑医生咱们就去“溯缘”吧，就前面不远，之前我和朋友来过，饭菜很好吃，人也不多。”

郑飞无所谓地往前走着，所以没有注意于小曼神色的不自然。

溯缘是本市情侣约会排行榜第一的店呢，这句话她可没说出来。

空气里有股人间烟火气，让人觉得踏实。

将夜未夜的天空中零星挂着几颗星子，天际线处晕染出一片玫瑰色的晚霞，美好得好像世间一切遗憾都尚未发生。

郑医生滑开手机打开微信，点进去唯一一个联系人的头像，摆好视角将这美得动心的一幕拍了下来，然后发了出去。

他没注意到自己嘴角的弧度。

但有人注意到了。

于小曼回过头，手指紧紧捏着包带，脸上的表情微微狰狞了一瞬，却又平静下来，显出一种志得意满的神色。

餐厅离得不远，远远就能看见长得十分茂盛的藩篱中朦胧的灯光，很有氛围，就像一团迷幻的梦。

迎宾的服务员看见一对璧人走来了然一笑，轻声问候着，“晚上好，请问有订座吗？”

于小曼走在前面，给人看了一眼订座短信，服务员便带着他们入座，清隽的男人和娇艳的女生在路上吸引了不少回头率。

餐桌小小的，有散发着朦胧灯光的小台灯，光线从印有好看纹路的玻璃罩里透出来，更添一分迷醉。

如果当事人不是一直在那无聊的刷手机的话。

于小曼皱了皱眉。

她点好菜品，等服务员走了以后，才娇娇柔柔地说道“郑医生，手机这么好玩吗？你也不看看我。”

郑飞头都不抬“比你好玩。”

于小曼有些尴尬，她拉拉裙子，“郑医生你们最近是不是挺忙的呀，好几次我来找你你都没空呢。”

男人把手机放下，有些无聊地四处望望，最后实在没啥可看的，才把眼神收回到眼前人身上。“于小曼，我和你直说吧，我对你不感兴趣，你不要再找我了，这是浪费大家的时间。”

女生脸上甜蜜的笑容有些僵硬，郑飞这么直接，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微微抬起头，哼了一声，脸上似笑非笑，收起了之前那副娇弱模样。

“人家说感情的事情最不能勉强，不过我于小曼本身就是个爱勉强的人。”

郑飞此刻才抬起头正视她。

“郑医生啊，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呢。”于小曼又回到之前那副拿腔作调的样子，“我觉得我们明明是一样的，是最适合彼此的人呢。”

她勾勾一缕垂下来的卷发，“我高中时候，喜欢过一个男生，他和你长得挺像的，高高瘦瘦，十分白净，他这人有些不识时务，明明学习一般，家境也一般，也没啥特长，但我和他告白之后，竟然开始躲着我，再也没和我说过话。”

眼前好像又浮现出那人的样子，还未发育完全的男生个子高高，已经是学生里醒目的存在，在那个阳光炙热的西南小城里，却十分白皙，气质清冷像个贵公子。

“后来你知道他怎么样了吗？他出了车祸，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一米八几的人，坐着都没我高呢。”

郑飞眼神轻蔑，好像听到了什么很搞笑的事情。

“于小曼，你脑子没问题吧，你是在威胁我？”

于小曼摇摇头，殷红的唇在暧昧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娇嫩。

“郑医生，你误会了，我只是在说，我们很像。”

郑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突然锋利起来，脸上却像戴了副面具，没有表情。

“你什么意思？”

正好服务员来上菜了，于小曼俏皮一笑“先吃饭嘛，吃完饭我就告诉你。”

郑飞合拢了拳，嘴角拉扯出一个很奇怪的角度，他闭了闭眼，又慢慢睁开眼睛，瞳孔显得格外的黑，刘海耷拉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神。

刀叉在餐盘上划拉的声音微微有些刺耳，于小曼优雅地切开一块牛排，“郑医生，其实我注意你好久了。”她叉起一小块往嘴里放去。

“远远比你想的久，比你知道的久。”

她眼前又浮现起当时见到的那一幕，客人把受惊的小猫递给他，他轻巧地一捏后颈，小猫便动弹不得，他的动作里可没有什么怜爱。当安抚有用的时候，他仍然会选择暴力。

明明是个宠物医生，却从不讨毛孩子喜欢，每次都要用强硬的手段才能让它们听话。

她还记得那只小猫因为受惊把医院的护士抓了好大一条口子，那人就在旁边冷眼看着，甚至还在口罩下笑了一下，她便知道，那个人对动物也好、对人也罢，从来毫不在意。

但是宠物医院的医生护士或是客人都对他交口称赞，“郑医生最有爱心啦、郑医生最温柔啦。”这一类话她不知道听了多少。

真是有趣，装的一副好样子。

而她就不一样了，她从来懒得装，这种毫不在意外界的玩世不恭在她身上显露得明明白白，而郑医生，却是一个和她相反的同类，她很好奇郑医生在面具之下是什么样子。

“你真的很无聊。”郑飞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他摩挲着手指指甲，眼神在桌边萦绕，脸上紧绷的肌肉显得十分不耐烦，

“谁让郑医生你这么有趣，我只是想知道，你如果在意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于小曼往椅背一靠，卷发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诱惑，大片皮肤在灯光下显得更加白皙惑人。

“毕竟，我们都是能把挚爱送到车轮下的人啊。”

空气像是突然被冰冻住，没有人再说话，于小曼突然觉得有些冷了。

郑飞抬起头看了于小曼一眼，好像在看一只猎物，却比看猎物更不屑，像是有时候猫抓老鼠，并不想吃，只是残忍地玩弄。

但他仍然什么都没说，便去结账了。

结完账回来拿衣服，于小曼却已经抬起了高脚杯朝向他，“郑医生，最后敬你一杯，喝了这一杯，我也不会再找你了。”

郑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味道微微有些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