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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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定制的牢笼

说到宗文现,这个孩子才是愚笨。九十九步都走完了,最后一步却踏上错误的路。

“两位老人家,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伤到你们的。就算要死,也是舒服地死,不能像鱼一样,被冲到岸边,暴晒而死!”二月知道死亡,却还不能理解死亡对人类到底意味着什么。

二月歪着头:“你们为什么要遮住脸呢?长得不好看吗?”她微微一笑,瞬移至一个蒙面人跟前,不费吹灰之力地扯下他的面罩。

是个男人。是个眉眼端庄的男人。肤色深了些,不过光看那双眼睛就能感觉到力量。

二月皱了皱眉。她见过这个人,但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在青楼吗?那儿的男人很多。一到夜晚,汗臭和体臭就占领了上上下下每一个空间。原本是脂粉气比较多的。

还是在集市上?二月曾喜欢倚在屋顶上,斜眼看集市上或忙碌或悠闲的人们,男女老少,是她学习的好素材。

算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

也许是到了离开的时候。

二月眨眨右眼,全身化成粉色雾气,向天上飘去。可没一会儿,它们又飘了回来,聚到一处,化成二月。二月美丽的脸上露出疑惑。

“你们用的什么办法?我怎么走不了?”她问。

一个蒙面人指了指身后的绳子。二月这才注意到院里的柱子上都绑着一指粗的麻绳,围成了一个圆。

“这个绳子我认识,不是你们用来捆家猪的嘛。”二月笑道。

没有蒙面的人无奈地解释:“这个绳和那个绳不同,这是我们特制的,专门——对付灵妖。”

“哇,学到了。那我是不是逃不掉了?”二月索性往地上一躺。

蒙面人凑了过来:“你怎么一点都不反抗?”

“为什么要反抗?鱼人说过,人类想做成一件事,有很多办法,不达目的不会罢休。既然你们想抓我,那就抓好了。反正我还不太想反抗。你们捆猪的时候不都这样吗?来,快把我捆上。”二月举起双手和双脚,眼里亮晶晶的,看起来充满了期待。

“这——”蒙面人还在犹豫不决,忽然听见暗处传来一声响指,他们便一拥而上,把二月给绑了。

二月不仅被绑住手脚,眼睛也被蒙上了,晃晃悠悠地来到一个地方。她被扔在地上。

等了很久,也没人来管她。二月试图使用妖力,解开绳子,可是失败了。怎么说呢——当你准备击打的时候,先蓄力于拳,掌心发热,然后蹬腿,传力于核心,经臂膀至关节处,完成击打。可二月现在的感觉就是无论她怎么蹬腿,胳膊就像是棉花做的,抬都抬不起来。

心有余而力不足。

二月想起苏子说过这句话。现在她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人类竟然有办法限制妖力?果然不是不可小觑的存在。鱼人的叮嘱回荡在二月耳边。

耐心——耐心地等待和观察。人类的弱点总有暴露的时刻。

植物系灵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二月的手脚被束缚,没关系,她本来就是一棵桃树,尚未化形的时候,每天就是一动不动地呆着,和眼下没有区别。二月的目光被遮蔽,没关系,尚未化形的时候,她整个身体都能感知外界,和眼下没有区别。不。

二月忽然意识到,在化形成人类以后,她反而失去了很多东西。

比如鸟叫声。以前,不论是灰色的小肥啾还是艳丽的小肥啾都会站在二月身上聊天,八卦哪儿的虫多,哪儿有凶猛的猫,哪棵树的适合筑窝。但见到人形的二月,它们巴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二月一边哀叹着,一边在黑暗里,回忆自己还是棵树的日子。

地上很凉。是大块的石砖铺成的,如果二月变成桃树,恐怕也难以扎根。根系虽然坚韧,但难以穿透硬梆梆的石块。好像——也没有阳光。就算二月变成桃树,也是一棵蔫了吧唧的桃树,叶片泛黄,无力下垂。

人类的身体在这里、这刻显出脆弱来。

人类受不得寒。皮肤像紧绷的干草,骨头像随时会溜走的圆球,需要的时候根本找不到。做人好吗?做树好吗?做妖好吗?二月凭着仅有的经验去思考。

不知道思考了多久,她已经能在脑海里描绘第一缕阳光如何沿着叶片的锯齿慢慢爬行,或者鸟儿从出生到死亡的每时每刻,应该是很久很久吧,二月只能概括出一个相对清晰的结论:人类的感官应该适时地封闭起来。

至于这个结论的推导过程,她还道不清,说不明。

宗文现的脚步声一传来,二月就蹦了起来,凭着直觉对他说:“人类的感官应该适时地封闭起来。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道理,不是鱼人教的,也不是你教的。”

有人来解了二月手脚上的绳和眼睛上的黑布。

二月眯缝着眼睛,还好,室内摇曳的火烛并没有刺激到她。

“哦!”二月吓了一跳。

宗文现的头发怎么白了?脸上还有很多很多皱纹!和他年迈的父亲一个样!不不不,细微处还是有差别的。宗文现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冷厉。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二月不敢走近。

“这里是四月门的特殊牢房,为你们灵妖量身定做的。”宗文现沉声道。他说话比以前慢了,也许是因为口腔肌肉的老化。

“哦,我想起来了,那些蒙面人都是你派来的!”二月晃着脑袋。为了显摆自己的学识比别人多,人类喜欢这样晃着脑袋和别人说话。

“可惜,你尚未开化,也未犯下罪行,不能拿你怎么样。更可惜地是,没试出你的力量和弱点。”宗文现叹着气。

“哦。我的弱点是火呀。植物都怕火。你直接问我不就好了?”二月说完捂住自己的嘴:“你不会想烧了我吧!”

宗文现神色一变,微笑道:“我把你关在这里几十年,怎么好意思再烧你?”

“那你来干什么?”二月皱着眉。

“放你走。”宗文现指了指身后的洞口。

“真的?”二月面露喜色。

“随我来。”宗文现挥袖,背着手,转身走向洞口。

二月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