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晶晶的眼睛
“晶晶？”猴妖的眼珠一转，似乎稍有动容。
“对。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亮晶晶的晶晶。晶晶，既然我们能够出生，和别的树不一样，和别的猴不一样，那我们就应该好好把握，好好去体会这些不一样，对吗？”二月真诚地说。
“听起来有点道理。”猴妖快速地笑了一下，然后转换成阴冷的表情：“可是，我和你不一样——我杀过人。就像这样，扼住他的喉咙，抱住他的头，要找好角度，要下定决心，要足够快。两只手都要稳，稳稳地在某一时刻同时发力，咔嚓。从声音能听出来这件事的完美程度。”
二月倒吸一口气。
“你、杀了人？”
她想起自己什么坏事都没做，就被宗文现关进特制牢狱——二十年？三十年？要是她杀了人，又要关多久呢？自己是植物系灵妖，原本就耐得住寂寞，可猴妖不一样，是天生就好动的呀。
“对。所以人类想尽办法折磨我，而我，又不是那么轻易能死掉的。别费话了，二月，有本事就来杀了我。”猴妖目露凶光。
“等等，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二月问：“你和堰国的人到底交换了什么？”
猴妖刚要张嘴回答，就被一枝箭矢射进后背。宗文现带着四月门的人围了过来。
“犯下诸多罪行者猴妖，四月门替天行道！”一个月卫大声叫道。
“听到了听到了！你们真的很烦！”猴妖的脸色虽然苍白，但她仍不服软：“可是你们六王爷的性命在我手里呢，不要啦？”
宗文现颤抖地抬起双手作揖：“奉帝命——今日务必拿下猴妖，卸去堰国的左膀右臂，任何人不得阻挡，否则，九郡县四月门所有月卫革职查办，掌事以身谢捉妖不力之罪。六王爷，得罪了。”
宗文现抬手，月卫们早已布下阵来，受伤的猴妖无法轻易逃脱。
谁知，猴妖忽然吃吃地笑起来：“看来你们的皇帝和堰国的昏君一个路数，只知道要挟、要挟、要挟！”
话音刚落，猴妖只觉得所有的视线里都被挂着树叶的细枝铺满，然后陷入一片黑暗。
二月使用所有的妖力，变化出无数细枝，覆盖猴妖的全身，铺满六王爷全身。极细小的枝条一圈一圈缠住猴妖的手指，发出与其相抵抗的力，猴妖不能轻易地扭断六王爷的脖子，更加不能随意动弹。
“臭树妖！你要干什么？”猴妖勉强开口，恼怒地问。
“我叫二月。”柔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些细枝均是二月。“我在保护你。”
“宗文现，让我再劝劝她。若是劝不动，你把我们三个，一同杀了吧。”二月的声音出其冷静。
“我真是服了。堰国人只让我赢这场战争，没说一定要杀了你，你这只树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猴妖又气又无奈。
“谈判。”二月认真地说。
“二月！”宗文现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听起来闷闷的。
“猴妖晶晶，你就是这么固执地不肯告诉我，你同堰国人到底交换了什么？”二月问。
“废话，我要是告诉你了，你不就知道我的弱点了？”猴妖恼道：“不要叫我晶晶，我不需要名字。”
“不要名字？那我怎么称呼你？一只猴？这猴？那猴？可你已经把猴毛都变没了呀。”二月认真地思考着。
“随便你。”猴妖再次无奈。
“晶晶，我猜出来了。你的弱点。”二月肯定地说：“是其他的猴子，对不对？刚才离得远，没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现在我们这么近，我能闻出来，你的身上有其他猴子的味道，而且还是没断奶的小猴子。是你的宝宝吗？”
猴妖沉默了许久。
直到六王爷开口：“如果是堰国人用小猴威胁你服从他们的命令，本王可以考虑，你若是退出两国之战，本王必将踏平堰国，为小猴报仇。”
“它们只是普通的猴子而已。”猴妖慢慢地说：“都是我不好，脾气坏，杀了人，他们抓不住我，就抓了山上的猴子。他们杀了大猴，留下小猴，逼我介入你们的战争。我要是一只普通的猴子就好了。”
“堰国人真坏！”二月气愤地说。
“不是所有人——坏的是那个出主意的丞相和采用主意的皇帝。”六王爷说道。
猴妖再次陷入沉默。
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流到二月身上。她试着问：“你哭啦？”
“没有。”猴妖倔强地说。
“晶晶。”二月轻轻地呼唤着：“你比我更有灵性，如果伤心，就要哭出来。”
“哭能改变什么吗？”猴妖的声音变得微弱，也许是因为背上的那一箭。“人类看不起妖类，打掉我的香蕉，我就打掉他的糖葫芦；打我一巴掌，我就还他一巴掌；抓了我的小猴，我就抓他们的婴儿。他们害怕了，呵呵。他们把婴儿藏了起来，可是我的小猴，听不懂，漫山遍野地跑，给他们抓去一笼又一笼。那么多人，我对付不了那么多人，我、我——”猴妖的声音消失在黑暗里。
二月放松围住猴妖的树枝，化回人形，担心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猴妖。
“她死了吗？”二月问。
宗文现上前摸了摸猴妖的脉搏，摇头道：“失血过多，暂时失去意识。六王爷，剩下的交给四月门吧。”
六王爷一摆手，月卫们就把猴妖束缚好，带走了。
“他们会杀了晶晶吗？我说过，拿金花换她活着。”二月皱着眉。趁着刚才的杂乱，她贴了枚桃花瓣在猴妖身上。她真的无法放心。
六王爷眯眼道：“过分的同情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做到。”
沙场上的风又刮了起来，倒地的伤兵们还在呻吟，好像被按下暂停键的老电影又播放了起来。二月保下了猴妖晶晶的性命，可关于人类的战争，她还是无法理解。
六王爷领兵至堰国都城外的时候，堰国皇帝自缢于宫内，谏言利用猴妖而赢下战争的丞相逃得不知所踪，通缉令贴满大街小巷。囚禁近百只小猴的牢狱惨不忍睹，无一具全尸。
饥饿，驱使着你攻击身边的所有活物，哪怕它曾经是你的同伴。
晶晶要在不见天日的特制牢狱中生活一百年。
二月收回那枚花瓣的时候，仿佛听见了晶晶的哭声。六王爷说他派人告诉晶晶，所有的小猴都被放归山林。
二月执意在心里叫她晶晶，因为实在不能忽略那双晶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