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逃离
宗文现皱着眉。他感觉缠在手腕的红绳似乎要嵌进肉里。他疑惑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苏子和二月。
“宗文现！苏子想你啦！她想和你抱抱、亲亲！”二月急切地说。
宗文现慢慢背过身去，默默无言。
一个男人走过来，二月这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而这个人，二月在未来将被擒住的那晚，也见到了。
他看着苏子叹气道：“皇帝指婚的圣旨下来了。”
“又是皇帝？我去找他！”二月刚要施法，宗文现的眼神就瞪了过来：“你最好是去！然后惹怒他，一国的四月门都来抓你，你是灰飞烟灭了，要让苏子哭死吗？”
二月后退一步，撞在苏子怀里。苏子用很轻的声音说道：“没关系的，好像得到了也很好。”苏子抓住二月的手腕，带她离开。
二月的脑袋被一个个人挤满了。
宗文现，苏子，宗父，宗母，卖面郎，捏糖人的师傅，织布女……
他们相互有细细的线牵绊着，而每个人身上都缠着一根粗粗的线，线的另一头全都在一个人手里——那个人就是皇帝。
直到现在。六王爷想要斩断自己被皇帝攥住的那根线，可最后还是失败了。即使顶着皇帝头衔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二月想起曾经的一段对话。
“我也想当皇帝。”二月啃着新鲜的蜜桃说。
“如果你是皇帝，要做些什么？”六王爷在一些书卷上写着什么，头也不抬地回应。
“那我就让大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二月咬一块桃肉下来，递给六王爷。“快吃！最甜的！”
六王爷凑过去，张开嘴。二月小心地把桃肉放进去。
“那样的话，他们三十年前就能在一起了。”二月遗憾地说。
“宗文现和那位？”
“苏子！她叫苏子！”
“嗯。宗文现和苏子。如果你是皇帝，能让二月永远和付锦在一起吗？”六王爷笑着问。他又凑近了些，二月能闻到独属于他的气味。
“可是你会老，会死。”二月皱了皱眉头，认真思考。
“你嫌弃我？”六王爷的眉毛耷拉下来。
“我没有说我嫌弃你呀！你是会老会死的嘛！这和嫌不嫌弃有什么关系吗？”二月搞不懂。“皇帝可以让你长生不老吗？不行吧。如果可以，他会先让自己长生不老的，怎么会轮到别人？”
六王爷无奈地摇摇头。不过他很喜欢这种乍听之下没有头脑的对话。怪不得有人说，人和神差了一百步，妖和神却只差一步，人却瞧不起妖。莫名的优越感。
妖当然是不可能当皇帝的。
连做个九品芝麻官手里的惊堂木都不行。
那个系统密不透风，绝不给妖类可趁之机。
要不让六王爷当皇帝？可又不是把他放到龙椅上那么简单。
和皇帝如此近距离地对抗之后，二月才明白六王爷那句‘圣命不可违’是什么意思。皇帝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符号或者一个信号，信号改变的时候，会有成千上万的人类为之行动。那是一种力量。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二月急得哭了出来。
“二月别哭。你从不哭的。”六王爷的面色更加暗淡了。
去桃之岛！那儿没人能找到。连皇帝也不能。
二月抬起手来擦眼泪。
“二月！你好了！”六王爷惊喜地捏捏二月的手——软乎乎、温乎乎的。
二月猛然翻身坐起，揽住六王爷的肩膀：“付锦！我们去桃之岛吧！我的老家！”
六王爷飞速地思考着——他看过四月门所有的案宗——木灵为纯灵光球烧灼之后，轻者化为木质本体，与普通木本植物没有区别；重者当即灰飞烟灭，连妖魂都散之殆尽。前一秒还动弹不得的二月，这一秒却活蹦乱跳了——四月门的案宗果然只是妖灵世界的冰山一角。
“听你的。”六王爷笑道，紧紧握住二月的手。
二月转转眼珠，思考了一会儿，便拍拍自己的脑袋：“有了！”
她拉着六王爷，二人在一阵粉色的烟雾中化身成护龙军的模样。
推开门之前，二月问道：“这里还有你挂念的人吗？要不要和他们道别？”
六王爷转身朝壁龛里的佛像，慢慢鞠躬，慢慢闭眼。二月数了数，五个呼吸之后他才睁眼，看着二月说：“好了。”
二人离开只有太后能出入的无悲佛堂，悄然行走于皇宫之中。
宗文现站在院子里，解下方才让他疼得快哭出来的红绳，挂于树枝之上。凉风吹拂着他的发丝和长须，如果苏子还在，一定会劝他回屋——花甲年纪的人受不得如此风寒。他一定会辩解几句，最后却还是听话地进屋。不不不，如果苏子还在，他不会站在院子里。苏子那么瘦小，更受不得风寒。宗文现抹了把老泪。自己的一生也就这样了。
二月呀，作为妖，要活出个妖的样子呀！
护龙军在六王爷和二月离开后的一个时辰里，搜查了无悲佛堂，亦无所获。
皇帝大怒：“阖宫皆有除妖咒作防，此一人一妖竟能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是你们无能还是孤无能！”
“陛下息怒。”护龙军将领沉声道：“四月门有禀，察觉宫内有施展法术的迹象，应是桃妖施了幻术，要么遮障了护卫的双目，要么改换眉眼，混于宫人或护龙军之中。前者需多次施法，因而推测，二人已改头换面。”
皇帝冷笑一声：“宫人数千，你军亦有数千，全抓起来吗？谁抓？让孤去抓吗？”
“臣请旨，各宫立即核实宫人身份，各城门通行处设卡，盘查符牌及传信，二者缺一者，关押待查。护龙军内亦逐级核查，若有异者，军法处置。”将军面色沉重地说。
“准。”皇帝侧卧于龙榻上，此患不除，别说早朝了，就连御书房的门，他也不能出。
护龙军将领与总管太监退下之后，各司其职去了。
四月门则每两名月卫一组，于各宫之外巡查，一旦捕捉到妖气，便发一枚紫色信号弹，召集同僚。
六王爷和二月化为两名小宦官，正藏于一处冷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