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猎人和猎物
给博邑的报酬是极其丰厚诱人的：每月一万石粮食，这意味着博邑四千多人今后再也不会饿肚子。
代价则微乎其微。
郕国被齐国攻灭前，有城邑夫钟，遗址在博寨两三里外，汶水稍下游。
高兆要在原址营建新城，三位当家要做的是确保新夫钟安全，以及不得阻拦所有人入驻定居，包括郕氏寨民。
双方爽快按押画印。
对于高兆，在齐国他没有任何势力，越多的百货商场和新式工坊，意味着他越肥美。他需要一个“大本营”，为将来的各种可能提前打算。
对于博寨三位当家，五万大军就像漫山遍野的猛虎和恶狼，能随时将他们撕成碎片，只需高兆一个念头。
他们最关心的是族人的温饱，高兆给他们描绘了宏伟计划，不仅能够解决，还将让博邑变得富有，强盛。
比如新夫钟会新建许多工坊，这需要很多工人，高兆给出的待遇是包吃包住，一日三餐管饱，另有工钱十到一百甚至是几百钱。
比如新夫钟会建造很高很厚的城墙，石制，以保护众多工坊和财产，这同样需要很多劳力，待遇会与工匠差不多。
其它配套的还有衣食住行和安全，都需要人，这也是高兆要求不得阻拦人们迁居新夫钟的原因。
这些对博寨来说，高兆就像天上下凡的神仙，千里迢迢过来拯救他们，会让他们变得富有，强盛。
当晚，三位当家热情招待高兆。
五万齐军则当天撒离，高兆送了他们十头牛作为犒劳，另给将军一盒“玉”。
将军在离开时特意朝博寨方向大喊：“高公子，若有事随时到阳关找我田能！”
次日。
鲁仲连选择留在博寨。
鲁懿竟想杀高兆来救他，他不想再回临菑了。
既不想再见鲁懿，也不想再见稷下学宫的人，更不想进齐宫觐见君王后，那不是他的爱好和所愿，雒阳则需要等到秦人退走才能回去。
白兰也留了下来，一是陪他，二是着手开展工作。
三位当家则恭送高兆直到十里外。
“高贤弟，什么时候再来寨子？”郕仼盛情邀请。
“短则三年，长则十年。”高兆笑道。
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二当家冷笑起来：“这么久才回来一趟，就不怕肉给人吞完吗？”
“你看那边。”郕仼的目光落向半里外一处密林，“那就是他的倚仗。”
那里并无异常。
但二当家凝望片刻后，目露凶光：“原来他一直没有相信我们的诚意！”
“什么叫相信？”三当家不认可他的说法，反问。
“老三说得对，只要能让我们吃饱肚子，能让我们富有强大起来，就是我们的盟友。
至于他高兆是猎人还是猎物，这不需要我们关心，也不能‘关心’！”
郕仼的意思是今后九寨谁都不准对他高兆，以及他的人、他的货物、他的新夫钟打主意，更不能掺和进高兆和太史后胜之间的生意。
表面上那是肥肉，其实是一场危险游戏，谁沾谁倒霉。
他想起雒阳猗府的百夫长猗浩忠的死，补充道：“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曲阜猗府会倒霉。
老二，你现在动身去趟曲阜，告诉他们杀高兆的事我们不干了，今后毛皮和粮食生意也停止，让他们自己好自为之。
看在多年合作的情份上，建议他们去趟临菑，跟他高兆好好说清楚。”
……
与此同时，太史氏府。
“我已经把府中最漂亮、最娇艳的女子都叫出来了，男色也试过，他高兆都无动于衷，我也没办法。”
都落座后，太史后胜第一句话就是撇清责任。
左方席上，坐着一名白须老者和一位年轻公子。如果高兆在，定能一眼认出年轻公子：苏高义。
“辛苦司空大人了。”白须老者呵呵地苦笑，转望向苏高义。
苏高义也只能强撑起笑容，点头表示感谢。
当收到鲁公被泰山贼寇劫走的消息，他猜黑后黑手肯定是猗府。
不管是郑邑的还是雒阳的，背后目的都是要置高兆于死地。
他说出心中想法，立即得到家主苏厉的支持，第一时间赶来齐国临菑。
只要他能救出鲁公，他苏高义就是鲁公的救命恩人，后面是被收为学生还是新义子，苏府在诸国的影响力和名望都将大增。
他不认为高兆能逃得过猗府计杀，但也不会低估高兆。
让高兆“名正言顺”地被猗府或是贼寇杀死，这是一个技术活。
苏高义很有信心，因为在齐国他很有优势，比高兆大多了。
曾经的二伯公苏秦曾兼佩六国相印，最后伺奉的就是齐王，三伯公苏代在齐国也曾做到上卿。
也就是说，苏氏在齐国的势力是枝繁叶茂，对官府的影响力不输在雒阳。
所以他苏高义说服了临菑苏府的家主，出面让太史后胜帮忙协助。
让高兆沉溺女色，成为太史氏府“奴隶”，这比杀死他还要有趣。
可是失败了。
苏高义简直不敢相信，竟然有男人能抵抗得住诱惑，要知道他在雒阳暗中考验自己，屡试屡败，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了。
他更恨了。
而官场人情，是用一次就少一份的。
潜在的代价是巨大的。
“要不两位也试试？”太史后胜见苏高义竟然脸色阴沉，似乎有些不相信，便玩味笑问。
“呵呵，司空大人说笑了，老朽这身骨头可禁不起折腾。”白须老者直摇头。
苏高义也是苦笑摆手。
他可不想成为太史后胜的“奴隶”。
但他不甘心。
他想了想，试探问：“听说五天前司空大人带高兆入宫了？”
“对，他要拉我做生意，开什么百货商场，以及建很多新式工坊，能日赚千金。我拿不定主意，便带上他一起进宫见我姐，一起商量商量。”
太史后胜说得爽快又很配合，就像在闲谈家事一样。
没办法，齐国苏氏是一支深厚渊广、谁都无法小觑的势力，门生故吏遍地，君王后需要他们助力稳定，他太史后胜想做稳司空，甚至成为国相，更加需要支持。
他现在把高兆的生意说得越清楚，就是对苏氏势力开的价码标得越清楚。
现在是属于双方试探的阶段。
听到日赚千金，不仅苏高义，连白须老者都暗吸了口冷气。很明显，这是一个大到他们不愿付出的价码。
太史后胜见状，笑了笑：“稷下那边新建铸钱坊，司空署扔进去不少钱。
听高兆说新建工坊急需很多资金，若苏家有兴趣，可以打个‘门面’新成立个商会，资金入股。
届时你我两家联手……哈哈，肯定财源滚滚，皆大欢喜啊。”
意思再明显不过，吞了高兆所有，你们苏家的目的不也一样达成嘛。
苏高义两眼放光。
“若要入股，需要多少？”白须老者试探问。
“不瞒两位，高兆与我的百货商场股份是三七分，高兆负责所有工作，抵价三百万钱，我负责安全，抵价一百万，再出六百万钱作为启始资本。”太史后胜淡然说着，目光在偷睨。
六百万钱，这是一笔对任何一家豪阀来说都是伤筋动骨的巨款，相当后世近十亿。
苏高义暗吸了口冷气。
白须老者则脸色凝重起来。
显然对太史后胜的胃口给惊到了。
太史后胜见状，又是笑了笑：“我至少要自己留出五十份额，所以你们至多只能要三十份额，高兆那边我会跟他谈。”
意思是苏家只要出三百万钱，就能获得三十份额，按照所有工坊三个月内全部投产、百货商场运营成熟的计划，能半年回本，之后纯赚，月入两百万钱。
这是一笔极具诱惑的生意。
苏高义望向白须老者。
这钱肯定不是雒阳苏氏来出，这生意肯定是临菑苏氏的，他只关心“猎杀”高兆的生意。
白须老者点头同意了。
他考量的是和王室更进一步捆绑，三百万钱出得起。
于是，三人愉快地达成一致合作。
太史后胜目送两人离开。
想到高兆说过百货商场的利润届时不会做高，七十份额本就全部捐给王室，再想到数十座工坊一旦建成……他高兆就是个西边来的乡巴佬，外来户！他露出狡诘笑容。
“你们都是我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