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戒暴殄[100]

原文：

暴者不恤人功，殄者不惜物力。鸡、鱼、鹅、鸭，自首至尾，俱有味存，不必少取多弃也。尝见烹甲鱼者，专取其裙[101]而不知味在肉中；蒸鲥鱼者，专取其肚而不知鲜在背上。至贱莫如腌蛋，其佳处虽在黄不在白，然全去其白而专取其黄，则食者亦觉索然矣，且予为此言，并非俗人惜福之谓，假使暴殄而有益于饮食，犹之可也。暴殄而反累于饮食，又何苦为之？至于烈炭以炙活鹅之掌，（）[102]刀以取生鹅之肝，皆君子所不为也。何也？物为人用，使之死，可也。使之求死不得，不可也。

译文：

暴虐的人是不体恤人力的，糟蹋东西的人是不珍惜物力的。鸡、鱼、鹅、鸭等，从头到尾都各自有味，不必少取多弃。我曾见过烹制甲鱼的人，专取它的裙边，而不知味道在于甲鱼的肉中。还有蒸鲥鱼的，专取鲥鱼的肚，而不知鲜味在鲥鱼的背上。最便宜的东西莫过于腌蛋了，它最好的味道虽在蛋黄，不在蛋白，但是专吃蛋黄不吃蛋白，吃的人也会觉得索然无味了。我说这样的话，并非如俗人那样为了积福。假如浪费能使食物更为好吃，倒还说得过去；如果浪费反而有损于食物，那又何苦去这样做呢？至于用烈炭来烤活鹅的脚掌，用刀割取活鹅的肝，都是君子所不为的。为什么呢？鸡、鹅等活物为人所用，把它杀死，是可以的；但使它求死不得的做法，却是不可取的。

延伸阅读：

“暴殄天物”最早出处在《尚书·武成》，说商纣王荒淫无道，暴殄天物，害虐蒸民，暴殄天物就是不知爱惜物力，任意浪费东西。暴是损害，糟蹋；殄是灭绝；天物指自然生物。原指残害灭绝天生万物。后指任意糟蹋东西，不知爱惜。袁枚批评此行为：“暴者不恤人功，殄者不惜物力。”

名家杂谈：

中国传统美德是勤俭持家过日子，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以前长辈教育人如果不知爱惜物力会折寿，而任意浪费东西，会殃及儿孙未来受苦受难。这是有道理的，自身不知爱惜物力，将财物任意挥霍掉了，如何还能余留给子孙呢？而子孙一旦沾染上这些恶习，家里有座金山也不行，再富又岂能挥霍三代呢？所以有“富不过三代”之语。假使暴殄对饮食有益，也不是不可以；但暴殄反而糟蹋了饮食，又何苦这样做呢？烹调中鸡、鱼、鹅、鸭，从头到尾，都有它自己的味道存在，没必要只取一点精华而把其他部分丢掉。这些行为都是君子所不该做的。袁枚说，物为人用，让它死是可以的，而让它求死不得就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