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玄机
“昆铜镜？”沈雯轻声低语，眼眸流转，望向身旁的高景行。
在她的记忆深处，世间所有神器中，与“镜”字相关或沾边的，唯有那传说中的幻灭镜。
据《飘渺史记-神器传》详实记载，此镜原为神祇生前随身携带的梳妆之物，因吸纳了神的精血，承继了其杀戮的意志，自我演化成了一件神器，并且他还有个别名，叫做昆仑镜。
其器灵以吞噬生命为使命，后经数十位至强仙人联手，不惜以性命为代价，方才将其封印。
“在我们的年代，有一面镜子名为幻灭镜，你觉得它与昆铜镜有何异同？”沈雯在高景行右侧轻声问道，“幻灭镜的效用至今仍是谜团，但有一点，却是仙域众人所公认的传说——幻灭镜能联通古今，甚至独立于时间长河之外。”
“此言何意？”沈休文在前面引路，头也不回地问道。
“世人始终对时间的流逝充满好奇，尤其是对于那些远古流传下来的神器。而这幻灭镜，便是完全承继了古神的精血与肉身，甚至包括其陨落时的意志，传说它能够链接古今，改变过去，创造未来。”沈雯笑了笑说。
“因此，它便拥有了器灵？”
“器灵？”高景行首次听闻此词，面露疑惑，“那是何物？我们并无此等存在。千年传承的剑，除了依旧锋利、不生锈外，并无他用。大多数时候，它只是权力的象征。”
沈休文见高景行不解，便笑道：“器灵的出现，需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如你身边这位姑娘所说，以自身为药引献祭，从而附身于器具之上；二是长期以自己的精血喂养，并辅以极为精纯且庞大的炁。”见高景行仍显困惑，沈休文便不再深究，转而将话题引向他们此行的目的，“照你这么说，你们能进来，是否意味着我们也能出去？”
“恐怕不能。若你们真能出去，那在我们进来后，这里的一切应会有所改变，也不会有人对我们视而不见，更不可能只有你能看见我们。”
“你们如何确定只有我能看见你们？”
“至少目前是如此。”高景行淡然回应。
“你就这样跟我走，不怕我杀了你们？”
高景行目光坚定，望着前方的路：“若我未曾来过此地，死了或许并无遗憾。但当我目睹这一切后，我对长生有了些许模糊的认识。你说怕不怕你杀我？当然怕……但更多的是不甘。”
“不甘？”沈休文好奇地追问。
沈雯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不知何时起，她在高景行身边变得如弱小女子般，昔日的嚣张已不复存在。
而这个年轻的少年，正逐渐成长，不再需要她的保护。
相反，他正以惊人的速度追赶着她，让她望尘莫及。或许，这正是为何众人都说高景行前途无量。在那些自幼便离开他的哥哥姐姐们眼中，这个稚嫩的年轻人永远拥有最光明的未来。
正想着，沈雯低头微笑。
其实，能跟随这样的人也不错。
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并非天赋异禀，同时明白修为的提升并非仅靠个人不懈的努力就能轻易填补与那些“天才”之间的差距。
随着年龄的增长，男女之间在生理和性格上的差异会逐渐显现。在男性成年之前，女性往往在力量上更为突出，并在学习过程中占据优势。然而，当男性逐渐发育成熟，他们的身体各机能会以惊人的速度增强，进而超越女性。
正是在这个时候，女性能够深刻感受到时间流逝的痕迹。
“……嗯。”高景行坦然承认，但他更不想放弃这来之不易、或许终生难再见的景象，“未曾见过便也罢了，无须计较那些小事。我一直以来也不理解成仙究竟意味着什么……如今亲眼所见，呵呵，在你们眼中竟还算不上仙，我更是无言以对。”
“想去这条路的尽头看看吗？”
高景行沉默片刻。
“不了，这条路我们都不到终点啊。”高景行感叹道，其实他也想走到这条路的终点去看看，看看那是不是真的有所谓的修行成仙，但这一切不是他想就可以的，如今的飘渺仙域已经有太多太多让人绝望的案例了。
一旁的沈休文却显得颇为乐观，咧嘴笑道：“走不通也得走啊，我们都已经踏上了这条路。没有人生来就走不通一条路的。而且，人并非实打实的路，而是一条看不见的路。所以，这辈子能否走通，得下辈子才知道。”
“休文哥，你倒是挺乐观的。”沈雯闻言笑道。
“你们不也是吗？看你们的根骨，一个十八，一个二十多吧？”
“嗯。”
“都错过了最佳修炼时机啊。”沈休文叹道。
“勤能补拙，无妨。”高景行毫不在意，“你如今修为如何？”
“……快到地仙了吧，但一直无法突破。”沈休文想了想回答道，“至于那个万贵一，则是剑修与气修兼修，是空气的气。”
“气修？”
“飘渺仙域广阔无垠，修炼方法自然千奇百怪。气修便是通过呼吸，只提取杂质与少量最为纯粹的炁，在丹田位置开辟一个小空间，甚至还不如小拇指指甲盖大。平日里吸收的杂质都存放在那里，并不断压缩提炼。其理念是与天地一体，与万物共生，因此那些杂质并不会被他们排出在体外，反而将这些杂质用作自己攻击的手段。”
“好气魄。”高景行与沈雯闻言纷纷称赞。
三人一路前行，来到一处山谷前。
“神器就藏在这里吗？”高景行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目光瞥向沈休文，“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沈休文闻言哈哈大笑：“我杀你只需动动手指，何必骗你！？昆铜镜，传说是女娲为了照镜子所制。只可惜不知为何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但它的作用依旧存在——穿梭时空，得见古今。”
“那你为何不尝试用它去找万贵一的证据？”
沈休文无奈地笑了笑：“有些证据拿出来也没用。这辈子，有时候更重要的是心……即便我用昆仑镜拿出证据来，以他们家的影响力，也不会有人想要让他们就这样倒下的。”
“你以前用过昆仑镜吗？”高景行问道。
“没有。昆仑镜一直由我看守，我曾想试试看看能见到什么，但可惜什么都看不见。这镜子就像一块石头一样。”
“那你还带我们来找它？”
“或许，你们能发掘出它隐藏的其他妙用呢！”沈休文轻拍高景行的肩头，三人一同步入那宽敞的空间，入口被繁茂的藤蔓遮掩，若非有人指引，根本无法察觉这隐秘洞口的存在。“你们与我不同，既然自称来自遥远的未来，那么定有与众不同之处。不妨就将我的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了。呵，人在绝境之中，面对任何一线生机，都会愿意放手一搏。”
两人紧随沈休文，穿越漫长的隧道，最终抵达一处空旷、幽暗之地，眼前赫然出现一面古朴精致的椭圆镜。它斜倚在石块旁，并未如高景行所想那般宏大，反而更像是闺房中的小巧摆饰。
镜面四周镶嵌着一圈锈迹斑斑的青铜，上面精雕细琢着龙凤山海图案，最外层则包裹着一层薄薄的黄金，闪烁着微光。
三人驻足镜前，高景行满心疑惑，“这能映照出什么？看起来就像块普通的石头。”
“是镜子啊！”沈雯轻声说道。
“可是镜子既不反光，也无人像，它真的是法器吗？”沈雯初次见识真正的法器，虽承认其工艺精湛，却更像是一件无用的装饰品。
“等等，好像有人！”沈雯突然惊呼。
“什么！”高景行与沈休文同时望去，只见沈休文的身影在镜中显现，但下一刻，沈休文却无力地跪倒在地，目光呆滞，喃喃自语：“不……不应该啊……你们是过去的人。”
“不可能！你才是过去的人！”高景行反驳道。
“历史上飘渺宗关于沈姓之人的记载不过二十余人，若我们是过去之人，你们早该有所记载！你们的历史中有关于魔雾的记录吗？”沈休文急切地问道。
“魔雾！？那是什么？”沈休文震惊之余，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镜子或许能连接不同的时空，或是过去、未来的自己。
“我不知道……不……这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魔雾！”沈休文摇头道。
“没有魔雾，我们的历史中魔雾是近千年才出现的，所以我们不是过去的人，而是你未来的人。”高景行解释道。
“我未来的人……”沈休文苦笑一声，“难道未来我什么事也没做成？报仇失败了吗？呵呵，所以这虚无缥缈的‘未来’，到底记载了什么！”
高景行一愣，连忙劝道：“别做傻事！”
然而，不等两人反应，洞顶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沈休文迅速起身，将昆仑镜紧紧抱在怀中：“快走！”
“去哪里！？”高景行问道。
“这个地方一定被人发现了，消息走漏，有人来了……”沈休文话音未落，洞顶之上已赫然站立两人，其中一人是天人之姿的万贵一，而另一人则让在场众人震惊不已——他与高景行容貌竟一模一样！
“哦？齐必复，你还有兄弟？”万贵一调侃道。
“万大人说笑了，小人有无兄弟，您岂会不知？”被称作齐必复的男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高景行，随后转头对万贵一说道，“万大人，你我之间的约定可莫要反悔，这下面的小友就交由我来解决，如何？”
万贵一冷笑一声：“看来名满天下的齐必复占卜算卦之术，倒是有些虚名了。”
齐必复对万贵一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耐心地说道：“这天下从来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不会出现变数的，万兄修为如此高深，岂会不知此理？”
说着，齐必复不再理会万贵一，径直飘至高景行面前，懒洋洋地说道：“你倒看着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啊。”
“齐必复……没想到你这种人居然会帮万贵一。”沈休文冷笑道。
“我帮不帮他与你无关，只是我很好奇……今天会出现一件让整个天下都为之震动的事情……”齐必复拢袖挺背，眯眼盯着高景行，“我刚刚卜了一卦，一卦占六十年……有一件事情很奇怪，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事情？”高景行冷眼盯着齐必复，这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让他感到莫名的危机感，“不过看样子，你今天是特意为我而来了？”
齐必复笑着摇了摇头：“不……今日你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
随着齐必复的目光望去，沈休文一脸戒备。
“齐必复，这天下不是你的天下！”沈休文怒道，仿佛只要他多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迎接他的就会是紧密相接的进攻，“你如果不和万贵一在此刻离开，呵呵.....等待你的可不是死亡那么轻松的事了。”
“我知道，你运气好，还有个修为强大的师兄……就冲这个，我何曾会有加害你的想法？”齐必复笑眯眯地抬头说道，“喂，万大人呐！我明天再把沈休文交给你怎么样？放心呐，我是不会跑的！哎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
“你觉得可能吗？”万贵一朗声道，“如今宗门其他人没有动手拦我，其目的难道还不明显吗？你放心，他沈休文是不会死的，最多修为被废，重新修炼而已！”
“万大人，那你的修为被废了，还会轻轻松松地站在这儿说话吗？”齐必复挠了挠头笑着说，“今天……”
杀招！碧落剑法！
只见无数飞剑如从天际穿透云层而来，高景行急忙拉着沈雯向外逃去：“沈哥，你们这仇恨也太大了吧！”
高景行一边狂奔一边汗颜。
对于他来说，自己在原本世界的飘渺宗尚且能在外门有一战之力，但自从来到这个存在于过去的飘渺宗，几乎人人都能御剑飞行，而这种杀招高景行和沈雯更是从未见过、未曾听闻！
沈休文咬牙朝后方遁去：“万贵一！你杀我，就不怕我师兄找你的麻烦吗！飘渺宗可不是你西南万家能够得罪得起的！”
“哈哈！笑话，我又怎么会杀你！”万贵一站在九天之上，如谪仙临世，长发飘飘，英姿飒爽，“你既然挑衅我师妹在先，是欺我西南无人不成？我不过礼尚往来，何过之有！”
而这也是高景行第一次见到沈休文与齐必复动手。
沈休文属于能看到实质性的‘炁’在空中轮转流动，抵挡住万贵一的攻击倒也不足为奇。
但更吸引高景行注意的是与他样貌一模一样的齐必复，他整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飞剑朝他砸来，但每每在即将刺穿他身体的一刹那，飞剑却总能停在他的身前。
“我说万大人啊，小人就一条命，平日里也不敢招谁惹谁，你这样对小人……是不是不妥啊？”齐必复嬉笑道。
万贵一冷哼一声：“你齐必复还敢说，莫不要以为我真的忌惮你。”
“那万大人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齐必复摆了摆手嘻嘻一笑，身前的飞剑眨眼之间调转剑锋朝着万贵一射去，“万大人，我早说过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我能带你来，自然就能送你走。你也看见了，今日事生变故，倘若没有多余的二人出现，沈休文任由你带走，但这一切已然发生……就不要再胡搅蛮缠。”
“我胡搅蛮缠！？”万贵一闻言差点一口气喷了出来，“你问问沈休文在云墨平原都做了什么，成千上万的魔兽说屠就屠……平日里自称正派，可是做事却是灭了足足三十二条人命！”
“血口喷人！”沈休文闻言怒不可遏，准备仗剑冲上去与万贵一大战一场。
“哼！”万贵一眼见此情形，飞剑再次朝着沈休文爆射而去，径直刺穿了他的胸膛。
鲜血染红了昆仑镜，刹那间，整片天地呈现出黑、白、彩三种颜色。
沈雯咽了咽口水：“景行！昆仑镜与幻灭镜是同一样东西……！”
此刻高景行怔怔地看着沈休文，呆滞在原地。
他从未想过这种神器会以这样的方式触发，而且这面镜子的存在定然还有更深的意义，否则又怎会让他来到这个世界？
高景行咽了咽口水：“沈雯……我们……回到飘渺宗……要做好被杀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