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3章 会师大青山
离开西海镇,再前行二十里便是章林乡,这是通往大青山前的最后一道关卡。
夜幕低沉,当最后一缕晚霞坠入黑暗之中,漠北的寒风顿时肆虐了起来,犹如草原上的游魂幽灵发出凄厉的呜咽声。
尽管无双桥已被炸毁,但黑水河上下游仍可能有其他渡口。李丹青深知,既然日军洞悉了他北上大青山的计划,鬼子骑兵一定会全力追赶,而章林乡,说不定也会有一场恶战正等待着他们。
李丹青不敢停步,前路未知,沈雁山和谭东生等战士也生死未卜,他心中焦虑得如同这无尽的夜色。胯下的飞雪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它缓缓行走,尽量保持平稳,不去打扰沉浸在思绪中的李丹青。
“团长,团长……”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飞雪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打了一声响鼻,提醒主人。
李丹青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心中涌起一股不安。该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吧?
忐忑间,前面探路的卢大头已经骑马飞奔到了身前,“团长,前边山口有埋伏。”
李丹青的心一沉,果然怕什么来什么。他眉头紧锁,急切地问道:“大头,看清楚了吗?有多少人?是鬼子还是伪军?”
卢大头回答道:“夜里看不清,对方没打火把,只看见了些黑影伏在地上,就在坳口那边。”
“团长,要不我去看看情况。”彭江北立马请示道。
“不,敌人有备而来,就等着你钻套儿呢。”虽然事发突然,李丹青可不喜欢按着别人的套路出牌,明知是个圈套自己又何必一头撞进去。并且在这茫茫草原上,此时伸手不见五指,即便对方有了准备,只要将队伍散开,敌人也不可能将他们尽数抓住。
“命令队伍,后队改前队,撤!”李丹青一扯缰绳,飞雪立即懂事的掉了头往后面疾驰过去。
关胜和赵强紧随队尾,负责断后。当李丹青高喊原地转向时,虽然那些战俘和劳工们不明所以,但他们还是选择无条件地信任和服从。这一路上,他们亲眼见证了李丹青的领导才能,正是因为他,他们才能成功逃出金山煤矿,屡次躲过敌人的追捕,而且在天寒地冻的环境中生存下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山坡上突然亮起了几根火把,有人骑马快速朝这边赶来。
“李丹青团长在吗?是金山煤矿里逃出来的同志吗?”
尽管对方的话语有些模糊,但李丹青还是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眼见对方只来了几人,李丹青不由停住了脚步,派了人前去查看。
赵强回来后带来了好消息,原来山口的埋伏只是一场虚惊。大青山的游击队在几天前就已经接到了老钱的情报,得知金山煤矿的劳工成功暴动,队伍正向大青山转移。游击队领头的廖政委估算时间,认为他们应该会在这一两天到达章林乡,于是提前带着队伍悄悄地埋伏在章林乡十里外的山口。
两拨人马顺利会合后,虽然游击队只有一百多人,但李丹青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因为他们终于找到了组织,完成了任务。
廖政委和李丹青简单交流后,便催促队伍立刻向章林乡转移。从廖政委口中得知,章林乡目前仍在游击队控制之下,但外围侦查的游击队员报告说,和林格尔的蒙伪七师和绕道追击的日军骑兵团已经合围过来,距离章林乡不到二十里。
“廖大政委,到了你的地盘,我这千多号人交到你手里就算完成任务,接下来的事就全听政委安排了。”李丹青客气的说道。
“李团长别谦虚,你的本事我可是早有耳闻。不过,你放心,此地距离章林乡不过十里之遥。只要我们进入山区,那些鬼子骑兵就奈何不了我们了。”廖政委笑了笑,胸有成竹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高队长在大青山等着咱们,李团长待会就带队先撤,我们游击队殿后。”
听到廖政委已经有了周全的计划,李丹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两名游击队的向导立刻上前,带领队伍绕过了章林乡,直接向山里进发。
摸黑走了两个小时,廖政委带着断后的游击队追了上来。听廖政委说,他们没有与鬼子伪军发生正面冲突,只是巧妙地领着敌人兜了几圈并开了几枪后便迅速撤离。
鬼子伪军占领章林乡后也没有再追。一方面是因为夜色已深,难以辨别方向;另一方面,蒙伪七师与大青山游击队多次交手,深知一旦游击队进入山区,就如同鱼入大海、鸟上青霄,即便他们人多枪多也难以占据优势。
五百里征程终于告以段落,在下半夜,队伍再次摸黑翻过了几道山梁,终于抵达了大青山游击队的根据地。留守的高队长早已准备了饭菜,热情迎接远道而来的部队。虽然山里情况艰苦,但战俘和劳工们连日行军,早已疲乏不堪,一顿热腾腾的米饭已是奢望,一阵狼吞虎咽后,终于可以不用担惊受怕的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晌午时分。游击队的宿营区在山窝子里,四周群山环抱、林木繁茂,营地一侧的高崖上,有一道数十米高的飞瀑泄下。景色虽美,但生活条件却十分艰苦,与劳工营相比并无太大改善。
高队长是个壮年汉子,生的一副少有的高个头,几乎和李丹青差不多上下。他额头高耸,嘴唇厚实,不善言辞,双手双脚粗大而布满老茧,显然出身贫寒。与戴眼镜、白净斯文的廖政委站在一起,一高一矮、一黑一白,倒是对比鲜明。
尽管高队长寡言少语,他却将仅有的两间木屋让给了远道而来的李丹青等人。李丹青坚决不肯接受,但推辞无果后,他只好将房间留给了女眷和伤员,自己则和高队长一起挤在简陋的草窝里。
据高队长和廖政委讲,部队常年在山里打游击,除了少数几处临时窝棚,大多时候居无定所。前些年队伍壮大时,人数曾达到六七百,但去年鬼子和蒙伪军对大青山进行了几次扫荡,部队损失惨重,现在已不足三百人。由于敌人封锁严密,山区里缺衣少食,尤其是弹药匮乏。廖政委说到这里,不禁长叹一声。
李丹青深刻理解敌后作战的艰辛。军分区将劳工和战俘转移到这里,正是为了要弥补扩充大青山游击队兵员,将大青山打造成一颗钉在敌人后方的钉子。
完成任务后,李丹青打算休整两三天便返回大同。在与高队长和廖政委寒暄一阵后,他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高队长、廖政委,我接受的命令是将金山煤矿的劳工和战俘安全护送到章林乡,现在人我已经带来了,但能不能留住我可不敢保证,毕竟咱们共产党的部队可不兴抓壮丁。”
如果李丹青突然得了这么多兵马,只怕他高兴得睡觉都会笑醒,可是高队长却面露难色的说道:“李团长一路辛苦,说句实话,我还真没想到你能给我带来这么多的人马,起先,我只认为最多三五百人。现在一下多了几倍,住宿问题尚且可以勉强解决,但一日三餐恐怕都难以支撑几天。”
“还有,山里的天气寒冷,过冬的衣物也没有备齐,目前的后勤保障确实相当棘手。”廖政委进一步补充道。
李丹青心中暗自窃喜。他原本还打算着如何开口将陈裕东、罗大仁等骨干带走,现在正好有了这个机会。于是,他就坡下驴的说道:“住宿的问题好解决,我们今天就让战士们搭建些木屋草棚,但粮食供应确实是个大问题……我看就这样办,我们出去征求一下战士们的意见,那些不愿意留在这里的,可以跟我回灵丘县。这样你们也少了些负担,二位觉得如何?”
高队长一脸感激,紧握了李丹青的手,好似给他帮了个大忙。只是廖政委眼珠子骨碌一转,心中却有些犹豫。感觉李丹青这个主意似乎有些趁火打劫的意味,哪有给别人家送礼,到了还往回拿走一半的事情,但人家话中也是处处为了自己着想,面上不好拒绝,也只得点头同意。
午饭后,李丹青和高队长将两边的人员召集在一起。李丹青站在高处,大声地对大家说道:“劳工们、战友们、兄弟们,我们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大青山根据地。大青山游击队是一支由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是一支英勇善战、屡建奇功的英雄部队。队长高长群和政委廖文凯都是人中龙凤,武能比赵子龙,文能当张子房。游击队在大青山地区和鬼子伪军战斗多年,打得鬼子落花流水,满地找牙。”几句话一说,直接把高廖二人捧到了天上,战士跟着喝彩,弄得二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看不出李团长这嘴上的功夫也很厉害嘛!”漪月挨着段青,笑呵呵的说道。
“妹妹,你是不知道,处久了就知道咱们团长的性格。他有些时候凶巴巴的让人害怕,有些时候也是蛮可爱的,只是一张嘴巴得理不饶人,惹上了能把你怼到南墙上去。”段青一脸欣赏的说道。一路上,李丹青让段青和漪月结伴同行,二人年龄相仿、情趣相投,很快便形同姐妹。
“兄弟们,你们跟着我一路走到这里,我相信兄弟们都是真心来打鬼子的。现在,我将大家全权交给高队长和廖政委。如果你们有什么想法或要求,尽管说出来。”李丹青的话音刚落,下面的战士们便开始议论纷纷。
陈裕东逃出矿区后,原本还有回到晋绥军找老部队的想法。但在一路北上的过程中,他被李丹青的言行所深深折服。正是基于对李丹青的信任和尊重,他才会最终来到大青山。因此,他第一个站出来问道:“李团长,您会留在大青山吗?”
“对,李团长,你走不走?”
“李团长,我们跟你打鬼子。”劳工们嚷嚷道。
李丹青笑着回应道:“我肯定要回灵丘县,如果有愿意跟我回灵丘的,我当然欢迎。不过我想给大家一些建议,从这里回灵丘少说也有八九百里,路程遥远不说,一路肯定少不了敌人的围追堵截。劳工兄弟们刚从鬼子的魔窟中逃出来,之前在煤窑里饱受苦难,睡眠不足,饭食不饱。恐怕你们再也经不起长途跋涉的辛劳了。因此,我建议大家最好在大青山休整一段时间。高队长和廖政委一定不会亏待你们。此外,还有几十名伤病员,你们更应该留在这里养伤。这里有山有水,包吃包住,可比煤窑好多了。”
见李丹青只提了劳工的去留,根本没有劝战俘留下,陈裕东瞬间明白了李丹青的意思,立刻表态道:“李团长,我们就跟你走!”
“李团长,我们都是四川老乡,你去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几十名川军士兵齐声喊道。
李丹青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关于去留的事情,大家自己慢慢考虑。接下来,有请高队长和廖政委讲话。”
一阵热烈的掌声后,高长群笑呵呵的说道:“同志们、战友们,欢迎大家来我们大青山。我高长群是佃户出身,和你们一样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没有李团长讲的那么玄乎,没啥文化,蛮力倒是有一把子,但我在这里可以给大家郑重承诺一点,凡是愿意留下来打鬼子的兄弟,今后我们就是一起生生死死的兄弟,我高长群吃啥,你们就吃啥,我高长群穿啥,你们就穿啥。我这个人没啥特长,但我知道忠义二字,上对得起国家民族,下对得起兄弟姐妹,正所谓日久见人心,以后的日子还长,要是今后弟兄们觉得我高长群不打鬼子汉奸,或是待不住人,你们可以随时走人,我绝不强留。我的话讲完了。”高长群的话质朴真诚,很合劳工的心意,下面的人群不由自主的鼓掌喝彩。
“我们高队长是个性情中人,说话直了些,但是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我们共产党的队伍,是穷人自己的队伍,是中国人的队伍。眼下日寇猖獗,占我国土,杀我妻儿,是个热血男儿都应该参军报国。与其苟且偷生当亡国奴,不如拿起刀枪跟小鬼子干,做个有骨气有尊严的中国人。我们大青山游击队的条件是艰苦了些,不瞒大家说,我们游击队的队员里,有些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有的甚至是刚刚放下书本、走下讲台的老师和学生,既然这些知识分子和半大的娃娃都能忍受这份困苦,我相信在场的各位也能克服。我们真诚的欢迎大家加入我们的队伍,也请大家相信,我们一定能打跑日本侵略者,解放全中国。”廖政委讲完后,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哈哈哈……我们廖政委可是南京大学的高材生,入伙之前是成成中学的教书先生,现在参加了游击队,就是孔夫子挂腰刀,能文能武呀。”高长群鼓掌打趣道。
“闻名不如一见”,廖政委的言辞果然有些水准,令人钦佩。李丹青在此之前,就听说大青山游击队的骨干力量是由成成中学的教师和年轻学生组成。当此国家危亡之际,一群娃娃兵能毅然决然的放下课本,穿上军装,义无反顾地走向战场。他们的勇气和决心让李丹青深感震撼和敬佩。
尽管面临着缺衣少食、风餐露宿的困境,大青山游击队仍然顽强地在西北荒漠中孤军奋战,独自扛起察哈尔的抗日大旗。李丹青深感这支抗日武装的艰辛与不易,因此,他主动劝说许多原本打算跟随他南下的劳工留在大青山。同时,他还将队伍里几乎所有的枪支和弹药都留给了游击队。
接下来的两天里,李丹青和高长群带领战士们共同搭建了几十间木屋。虽然这些房屋简陋,但足以遮风挡雨,比睡在草窝里要好得多。
几天的相处让他们彼此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但天下终究没有不散的宴席。一场小雪后,丛林里挂上了一层冰凌,眼看着就要变天,李丹青收拾行装和高长群、廖文凯一一道别。
关胜带的八路军战士按照军分区最新的指示,就地编入了大青山游击队。劳工里除了罗大仁和三十多个河南帮的弟兄,其余人都选择留在了大青山。
最终李丹青只带走了不愿留下的五百多名晋绥军和川军弟兄踏上了南下的归途。这些兵油子一路上见识了李丹青的本事,也看不上大青山游击队艰苦的条件。因此,以陈裕东为首的大部晋绥军和以明洪为首的川军选择了跟着李丹青南下灵丘县。
李丹青嘴上不说,心里自然乐意,留下这些老兵倒是省去了训练的功夫,敌人来了直接就可以拉上战场,看似人数不及留在大青山的七百人,但实际却捡了个大便宜。同时,高长群和廖文凯也很满意这个结果,他们担心留下这些杂牌军,要是军纪散乱、不服管教,反而会影响部队的战斗力。
李丹青精心规划了回程路线,队伍不再从章林乡原路返回,而是选择绕过和林格尔,从新营镇南下ZGEQ,再往东穿过敌人防御较为薄弱的大同和朔州之间的右玉县、怀仁县,最终从浑源县西侧返回灵丘。一路上,队伍避开了关卡重镇,专捡偏僻乡野行军,虽然路程稍远,但却安全了许多。
经过五天的紧张行军,李丹青的队伍终于抵达了右玉县与怀仁县的交界地带。然而,他们的命运似乎被风雪所主宰,尽管避开了凶残的敌人,却躲避不了恶劣天气的无情摧残。队伍从ZGEQ出发的那一刻起,就仿佛踏入了风雪的魔掌之中。
旷野里,风如刀割,凛冽刺骨,仿佛要将一切生命力都割削殆尽。雪花似狂涛般汹涌,铺天盖地,将天空染成了一片灰白。行至右玉县时,暴风雪达到了极致,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白色的混沌。呼啸的北风夹着鹅卵石大小的冰雹,如同一头发了疯的猛兽在旷野上横冲直撞。
在这肆虐的风暴中,战士们仍然凭借着坚定的毅力和不屈的斗志,互相搀扶着在雪地中艰难的挪动着脚步。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样一支孤独的队伍在雪地里挣扎前行。
“团长,风雪太大,找个地方躲一下吧!”陈裕东艰难地从风雪中探出头来,大声地提议。说话间,几粒雪团子调皮地顺着他的衣领钻了进去,顿时生起透骨的寒意。
“嗯,我已派彭江北和卢咏春前去探路,他们应该很快就回来。”李丹青说着,脱下身上的呢子大衣,披在了身边冻得瑟瑟发抖的狗娃身上。
“团长,俺不冷,你自己披着吧。”狗娃鼻尖挂着冰凌,仍是摇了摇头倔强的揭下大衣。
漪月看在眼里,心疼不已。她轻轻揽过狗娃,将自己脖颈上的大红围巾解下来,披在了狗娃的头上:“狗娃,听话,披上这围巾就不冷了。”
狗娃这一年个子长高了不少,但稚嫩的脸上仍带着孩子气。他围上红围巾后,只露出了红扑扑的小脸蛋,看上去活脱脱就像村里的大姑娘,逗得周围的战士们哈哈大笑。
“狗娃,漪月姑娘的围巾可香啦。”罗大仁的外伤已经恢复了八九,走在旁边不忘拿了狗娃逗乐。
“俺不要!”狗娃害臊的取下头巾,小脸蛋也不知是因为天冷还是害羞而变得红通通的一片。
“诶……狗娃,你不要就给我,晚上我拿它贴在心窝子睡觉。”罗大仁继续调笑道。
“狗娃!你还嫌弃个啥。漪月姐可是关心你,咱们队伍里有这个待遇的就你一个,你别不识好歹。”李丹青说完一把拉过狗娃,重新给狗娃系上围巾。
就在这时,卢咏春顶了一头风雪探路归来,“报告,前边不远处山坳发现了一处村庄。”
“好,我们就到村里去避避风雪。”李丹青闻言一喜,转头对了战士们喊道,“战士们走快些,进村休息。”
然而,卢咏春却显得有些犹豫,支支吾吾道:“不过……团长,村子里似乎有些古怪。”
李丹青眉头一皱:“什么情况?大老爷们,说话别吞吞吐吐的,快说!”
“团长,村子里空荡荡的,我们找遍了村前村后,都没有发现一个老乡。”
“哦?”李丹青心里涌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卢大头,你带侦查哨在村子前放出五里警戒,我们先进村里看看再说。”
“是!”卢咏春得令策马而去。
卢大头发现的村子位于山坡南面,由于山势的遮挡,肆虐的北风在村口处明显减弱。这不禁让人对当地百姓的生存智慧赞叹不已。他们选择在这样的背风处建房聚居,显然是在充分考虑了当地的地势、气候和风向等因素后做出的明智选择。
这是从ZGEQ南下以来遇见的第一处村庄。进了村子,整个村子空无一人,除了簌簌的雪声,战士们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村庄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气氛。
李丹青牵着飞雪,顺着低矮的土墙,来到了村头一家敞开的院门前。门楣上挂着一盏破烂的灯笼,在寒风中左右摇摆。走进院子,可以看到一个陈旧的碾盘和石磨静静地躺在角落,墙边堆放着两捆木柴。屋檐下摆放着一张石桌,早已覆满白雪。
显然这是一处汉人聚居的村庄,农耕文明早已让汉人不再像蒙古人那样常年迁徙,而是选择筑屋定居。李丹青环顾左右,轻喊了一声:“有人吗?”
声音在空旷的院落中回荡,却无人回应。
“团长,村里所有屋子都搜遍了,连只老鼠都没看见。”罗大仁气喘吁吁的前来报告。
李丹青眉头紧锁,带着众人又窜进了隔壁的小院。房间一片狼藉,仿佛被贼人洗劫过一般。然而,柜子上却一尘不染,灶台里的大锅中还残留着几截未吃完的红薯。显然,这里几天前还有人居住。究竟是什么突发事件,让村民们匆匆离去,连锅里的红薯都来不及吃完?
屋子里并没有打斗的痕迹,户外的脚印也早已被大雪覆盖,无法追寻。这让李丹青更加困惑,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全村百姓都集体消失呢?
“团长,这村子有些古怪。”罗大仁一脸忧色的问道,眉宇间间露出深深的一律,“我们今晚还住村子里吗?”
“住,怎么不住?彭江北!”李丹青眉毛一扬,虎虎的往了炕上坐下,脱下了早已湿透的棉鞋,“你去告诉战士们,各自找屋子住下,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天黑之前,找些柴火把衣服烘干。天黑后不许生火。”
彭江北应了一声,转身出门执行命令。
“沈雁山,去,给老子生个火盆……”李丹青习惯性的喊到沈雁山的名字,见无人答应才突然意识到沈雁山已经牺牲,脱下了一支袜子僵在半空,不觉眼睛微红。
狗娃见状,语气沉重地说道:“团长,沈连长不在了,有什么事吩咐我就是。”
李丹青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悲痛,转头对狗娃说道:“你去通知彭江北、陈裕东、罗大仁、赵强、卢咏春和姜志鹏,让他们住下后到我这里开会,商量一下今晚的警戒工作。”
“是!”狗娃抹了一把眼泪领命而去,空旷的屋子只剩李丹青一人对着墙壁发呆……
入夜后,各处路口都已放出岗哨。鉴于村子里的诡异情况,李丹青还让赵强和罗大仁带人轮流守在村后高处,以确保整个村子的安全。
大雪洋洋洒洒似乎没有停歇的迹象,半夜里压得屋顶房梁“嘎吱”作响,大风透着木格子窗户吹进屋子,好似女子呜呜的哭泣声。李丹青倒在床上辗转难眠,油灯里的灯芯子眼见就要燃到了末头,火光在屋子里摇曳闪耀着,逐渐暗淡下去。
“团长,你说这世上有鬼没有?”狗娃和李丹青睡在一铺,不禁害怕的问道。
“哪有什么鬼,是你心中有鬼。”李丹青安慰道,“别瞎想,赶快睡觉,明天还得赶路。”
“我想睡,可是就是睡不着,总觉得屋子里阴风阵阵的。”狗娃翻了身,眼神幽幽的盯着那破口的窗户,“你说全村的老百姓,几十户人都到哪里去了?”
这时,后山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让人毛骨悚然。
“团长,村里的人不会都让狼给吃掉了吧?”狗娃惊恐地坐起身来,趴到窗户边张望,仿佛担心会有什么东西闯进来。
“瞎说,一个村几十户人,狼能把所有人吃完?放心睡吧,狼不敢进村子,陈裕东在村口守着啦。”李丹青一边安慰着狗娃,一边起身披上衣服准备出去查看岗哨。
“团长,你去哪里?”狗娃紧张地问道。
“查哨。”李丹青解释道。
“等等我,我也去!”狗娃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显然不愿意一个人留在屋里。李丹青理解他的心情,便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走出了屋子。
屋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丹青打开门,后山值守的罗大仁几人却来到了门前。
“罗大仁,你们怎么下来了?”李丹青眉头微皱,疑惑地问道。
罗大仁急匆匆的说道:“团长,后山来了好多狼。一开始我们没太在意,哪知畜生越来越多,现在聚了好几十头。战士怕暴露了目标也不敢开枪,现在该怎么办?”
李丹青心中一紧,他知道狼群聚集在后山肯定有原因,于是追问道:“你们几个在后山惹了狼群没有?”
罗大仁摇头道:“没有啊,我们哪有闲工夫去招惹那畜生。它们自己就奔后山来了。我们开始还是扔石头吓唬它们,可狼群并没有退缩,反而步步紧逼。我们下山的时候,狼群也没有追来。真是撞了邪了﹗以前,金山煤矿后山的万人坑也常常有野狼出没,见了人也要躲得远远的,也没像这样一来几十头,吓都吓不退。”
罗大仁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李丹青,既然和狼群无冤无仇,这么多狼出现在后山,只会是冲着食物而来。
“走,打上火把,多带些人上后山看看。”李丹青决定上山一探究竟,不然这深夜出现的狼群和神秘失踪的老乡,今晚肯定搅得他睡不安生。
随着一行人爬上了后山,只见半山腰的一处低洼处,几十只畜生正在用爪子疯狂的刨土。一会儿,雪地里就被刨出好几个大坑。
李丹青和战士们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接近了狼群。一头高大的头狼立刻警觉地挡在了前面,龇牙咧嘴,发出低沉的咆哮声,显然是在警告他们不要靠近。
李丹青深知狼群的团结和顽强,这种畜生成群结队,一旦锁定目标便很少半途而废。它们分工合作,秩序井然,只要头狼不下令撤离,没有狼会中途撤出战斗。并且这畜生记仇,一旦惹上便是不死不休。
李丹青明白,不到万不得已,与狼群发生冲突并不是明智之举。于是,他挥手示意众人停下,自己则尝试着向前走了两步,试图吓退头狼。
头狼见有人靠近,立刻摆出攻击的姿势。它后腿微屈,前腿向前伸出,嘴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露出锋利的獠牙。它的两只眼睛闪烁着幽幽的凶光,仿佛来自地狱的火焰,让人不寒而栗。
狼群刨土的地方显然埋有东西,也许就和山下的村民有关。因此,面对头狼的威胁,李丹青并不想退缩。他从腰间掏出泛着寒光的匕首,紧紧握在手中。他弯腰俯身,张开双臂,犹如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岳。他双眼直视头狼,步步紧逼,眼中尽是王者的霸气和冷漠。
在李丹青的强大气场下,头狼开始有些犹豫,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够战胜眼前的对手。它佯装扑腾了几下,眼中的凶光却变得有些怯懦。
随着李丹青巨大的身形如同巨石般碾压过来,头狼终是哀嚎了一声,扭头朝了后山跑去。狼群见头狼撤离,一股脑奔逃开去,转眼间便没了踪影。
“哦……夹尾巴跑咯……”
“团长真是厉害!”人群中爆出一阵呼声。
“狼群算什么,你们知道团长在苍岭杀了一条成精千年的蛇妖,蛇头有簸箕那么大!”不知什么时候,漪月和段青也跟了上来。
“段青姑娘,团长该不会是杀的美女蛇妖吧?”一些原晋绥军的战士起哄道。
“你们不信,等回灵丘后我带你们到破虏寨看去,老李头泡酒的坛子里还装着那颗蛇头啦。”段青说话间带着几丝傲色,把身前的大辫子猛的甩到了脑后。
战士们见段青说得如此有鼻子有眼,虽然心中有所怀疑,但也不好直接反驳。毕竟,这听起来确实有些过于离奇。
漪月听完段青的话后,也扭头问道:“段青姐姐,你不会是开玩笑吧,哪有这么大的蛇?”
段青见众人仍是不信,煞有其事的拍了拍胸脯,说道:“我段青可从不骗人。哼……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回去你们便知道了……”
“都少说两句,快回去带些工具把土坑刨开。”李丹青打断了段青的话,径直蹲在土坑处查看。
彭江北也是猎户出身,他捧起一撮泥土放在鼻子尖嗅了嗅,“这些都是新翻的泥土。”
“嗯,狼鼻子比咱们灵,下面一定埋着东西,所以狼群才会聚集在这里。”李丹青肯定道。
不一会儿,战士们拿来铁锹和锄头。大家打着火把,照亮了山腰。
李丹青带头掘土,随着一锹一锹的泥土铲出,掘至一米处,一个战士一锄头下去,土层里露出一只白生生的小手。
那个战士被吓得连连后退,脸色苍白。然而,李丹青和彭江北早有了心理准备,他们招呼着大家不要惊慌,继续用手小心翼翼地刨开土层。
最先露出的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在他的身下有一位成跪立姿态的妇女,看得出来这是一对母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母亲仍然高高举起孩子,想把生的希望留给他。
随着挖掘的深入,土坑里刨出了男女老少一共92具尸体。他们的双手被麻绳紧紧捆绑,有的尸体上可见刺刀的伤痕,有的头颅被残忍地割去,还有的则是被活生生地扔进坑里活埋,双眼暴凸,四肢扭曲,现场惨不忍睹。
漪月和段青无法忍受这惨烈的景象,她们抱头不敢直视,泪水滑过脸颊。一些胆小的战士也忍不住失声啜泣,心中的愤怒和悲痛难以言表。
这些尸体,应该就是山下失踪的村民。从他们腐烂的程度来看,遇害的时间应该没有超过三天。除了那些丧尽天良的小鬼子,李丹青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罪行。
他缓缓的站起身,声音沉重而悲愤,“大家再辛苦一下,把这些老乡的尸体整理好,重新安葬。这笔血债,我们一定要让小鬼子偿还!”
“血债血偿!”在场的战士们高举着拳头,愤怒地呐喊,“报仇!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