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重燃
听着几人的争辩，刘协也想明白了。
他眼珠转了转，然后开口道：“下旨吧，开国库。”
“陛下！”
王允猛地抬起头来。他还要再说，年幼的天子却打断了他，“朕尚年幼。更何况大汉江山风雨飘零，即便将来有婚事，也应从简。至于宫殿，长安百姓尚无枝可依，何况天子？”
种拂适时地瞪了一眼王允，立马给他头上扔了一口大锅：“你欲抗旨乎？”
……抗旨的事情，王允是做不来的。
他虽然性情顽固，做事刚愎自用，但毕竟不是董卓之辈。
他永远都是大汉的臣子。
这是王允自己给自己下的定义。
于是王允又抬头看天子。
他仍然想再劝说几句，可天子的态度却格外强硬。
此刻刘协正在看柏论，他开口对柏论说道：“请将军勉励三军志士，务必守住长安城。不使长安遭受凉州人的屠戮。”
“是。”柏论俯首道。
说罢刘协就摆手让所有人都退出去了，独留了柏论一个。
年幼的天子从上面走下来。
他看向柏论，眼中不知道在想什么事。
过了一会，他开口问道：“将军日后会效仿董卓吗？”
……啊？
柏论愣了一下。
“没什么，朕随便问问。”
……
……
走出未央宫时，更深露重。
柏论抬头看看夜空，月亮没有，星星也没有。但不管怎么说，在一条条道路都被堵塞之后，他终于拿到了天子的旨意。只要有天子的意志在，王允纵使再专权，也是绝对不敢与他相抗衡的。
此时此刻，他有财帛，有粮食，有从董家抄没的田地。
有了这些东西，他便足以调动三军士气。
柏论仍在心里细细打算着以后。
……如果长安城有了余地，那么吕布还会撤军吗？
柏论在专心想着事情。
但种拂似乎并未走远，他故意等着柏论，想专门和他说说话。
“我听翁叔说起过你，你是伯喈的弟子？”
柏论拱了拱手：“是。”
说罢他又向种拂道谢，“方才还要多谢大人……”
“不。”
种拂打断了他，“你不必言谢。既为大汉，这些便是我应该做的。倒是将军为大汉浴血奋战，是我要向将军道谢。”
柏论不说话了。
他几次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种拂也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我家尚有些部曲，还有些许家资。明日我清点一下，便一并为将军送来。”
柏论吃了一惊：“大人何必如此？”
种拂道：“若城破，多少百姓将再次流离失所。我为公卿，在长安危难时刻不挺身而出，不舍己护佑百姓，难道要指望那群手无寸铁的百姓去对抗凉州马蹄吗？”
往前又走了几步。
突然从阴暗处又蹦出一个人影来。
因为光线昏暗，一直等靠近了柏论才看清楚。
竟然是王凌！
“你吓我一跳！”
柏论和王凌的关系其实就一般吧，这货虽然每天都喊着要柏论教他剑术，但柏论也从来没教过他点什么东西。
后来凉州人兵临城下，柏论就更顾不上他了。
此刻王凌突然出现，倒是让柏论有点吃惊。
不过鉴于柏论刚和他叔父吵了一架，还是那种原则性的架，导致柏论现在不太想看见他。
王凌大概也知道柏论不待见他，于是开口便赧颜道：“这几天的事我其实劝过叔父。”
“我……”
他张了张口，一脸的颓然：“羞于见郎君矣。”
一想也能想明白。
就王允那个犟种，根本劝不动。
柏论不吭声。
然后王凌又抬头看向他，恳切道：“但我愿为守城尽一份力！请郎君将我编入守城军吧！”
听到这句话，柏论才抬眼异常诧异地看了一眼王凌。
“……你确定？”
/
有了钱之后，该做什么？
第二日天才刚刚亮，柏论就叫人牵来了数百头肥羊，然后炖了一大锅香喷喷热乎乎的羊肉汤。
热气腾空升起。
羊汤在还未熟透的时候，就有人闻到香味了。鲜香的羊肉刺激着每一个人的味蕾。
这些人守在城墙上，心神都已经极疲惫了，本来任何东西都不该引起他们的注意。
……或者就让凉州人上来，让他们死在凉州人的环首刀下，这样也不错。
……这样也能结束这冷酷的一切。
但当他们闻到羊肉香味时，他们还是不自觉地抽了抽鼻子，嘴里分泌了大量的口水。
每一个人都不自觉地朝着香味的来源望去。
于是再过一会，每个人都分到了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每个人的碗里都有一大块的羊肉。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碗的黄米饭。
这些足够让每个人都吃饱喝足。
带着一点辛辣味的羊肉汤灌进胃里的时候，他们才真切地感受到他们还在人间。
有人悄悄地哭了。
只有吃饱之后，才能想别的事。
再过一会，柏论又叫人搬来几大箱财宝，于是每个人手上都分到了一块金饼。他们将金饼拿在手里，感觉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真实。
……可是明晃晃的金饼似乎还能映照出他们肮脏憔悴的脸。
所以这一切似乎又都是真实的。
于是他们又看向他们的将军，准备听听将军会说些什么。
柏论在看城墙下人头攒动的凉州兵。
过了一会。
他们听见将军开口说：“金银、财帛、田地。这些东西在守住长安之后都分给你们。”
“此刻你们手上拿的也都是你们的。”
“可是凉州人想进来抢夺这一切！”
“因此我们必须得守护我们自己的财宝，绝不许别人染指分毫！”
“我们要在这场战斗中努力活下来！”
“只有活下来！我们才能享受我们本应享受的一切！”
那位将军这样说！
于是有士兵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他曾经一无所有，即便活着也不过苟活。但是他现在有了一块金饼！
谁能抢他！
谁敢抢他！
“守卫长安！”有人大嚷起来！
立刻就有人哆哆嗦嗦地附和：“守卫长安！”
凉州人被长安城突然凝聚起来的战意惊呆了。
原本守在这里的士兵疲惫而萎靡，即便是刀剑近在咫尺，他们也打不起一点精神。
就连将军都说，长安城今夜必破！
但当一个爬上城墙的凉州人看见几个长安守兵红着眼眶奋力将环首刀往他们身上砍的时候，那个凉州人觉得他们的将军判断有错。
……长安仍然是一座不可撼动的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