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谈
听到井伊纯一侮辱宁远，星野遥豁然转头。
她的目光穿过人群，越过保安，如飞刀般抵在井伊纯一的脖劲。
烈日高悬，樱花在空中飞舞，柔软的花瓣冷凝成刀片一样的霜刃，一片樱花在井伊纯一脸庞飘过，留下一道极细极长的红线。
星野遥转身朝井伊纯一走去，金色的火焰在黑曜石一样的瞳孔里明灭，她眼眸深处藏着愤怒，下一秒就会掀起一场粉色的暴风雪，樱花将化成无数冰刀，将刚刚出言不逊的男人割成碎片。
井伊纯一被心爱的人盯着，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被杀机锁定的他仿佛身处寒冷的极地，第六感疯狂传递致命的信号，就像被响尾蛇袭击前不断摇响的警报。
女孩忽然停下脚步，因为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今天是你毕业的日子啊。”宁远淡淡道。
“他刚刚侮辱了您。”星野遥低声说。
“我可不想在东京电视台的早间新闻上看到血流成河的大隈礼堂，”宁远淡然一笑，“旁边架着好几台摄像机，本来是记录小家伙表白成功的瞬间，如果存上他的死亡回放就太可惜了。”
“我可以善后，家族也会封锁消息。”
“没必要，”手指穿过女孩的头发，宁远轻轻拍了拍星野遥的头，“乖，听话，交给我。”
星野遥抿抿嘴唇，退到宁远身后。
宁远拿起手机，“长谷川君。”
“宁远君，能接到你的电话还真是荣幸啊，”电话里传来长谷川义隆爽朗的笑声，“家主上午开会时候还在说，犬山家的男儿应该志在四方，会后又念叨着你怎么不常回家看看。怎么，执行局的工作如此令人流连忘返？”
“是不错，我喜欢工作。”宁远说，“家族和井伊商社有生意上的往来吗？”
“犬山家很少，倒是风魔家那边和井伊博浪有很多深度合作，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那就麻烦您给井伊博浪打一个电话吧，如果他儿子还想看见明天的太阳。”宁远笑着说。
“明白了，我尽力协调，请先别动手。”长谷川义隆立刻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语气凝重。
“我尽量。”宁远挂断电话。
“你，你，你...”井伊纯一颤抖的手指向宁远，刚才那份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恐惧仍缠绕在心头，不过迅速围拢过来的保镖筑起了一道看似安全的屏障，这稍稍驱散了他的不安。
他强行稳住心神，用手抚平西装，蹙眉质问道，“你是什么人？”
“宁远，十七岁高中生，害怕校园暴力，一个和善的人。”宁远摊开双手。
“你和星野遥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碰她？”宁远方才的动作格外敏感，他意识到两人之间恐怕非比寻常。
“和你有关系吗？”宁远挑眉反问。
人群里飘来一阵轻笑，那声音如同锐利的针尖，刺痛了井伊纯一的神经，他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周围的人都触电般移开视线，可视线之外，他感觉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对他指指点点。
他清清喉咙，强装绅士地虚伪道，“既然如此，不如找个地方私下谈谈？”
“怎么，想打人啊。”宁远戏谑道，“你这么厉害，你家里人知道吗？”
井伊纯一眉头拧成川字，死死盯着宁远缓缓道，“你很好，知道我是谁还敢和我这么说话，那就只有得罪了。”说完他以眼神示意保镖动手。
忽然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井伊纯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到来电号码他面色微变，对欲冲上前的保镖大喊，“等一下！”
“让你多嚣张一会。”他斜眼看向宁远，捂着手机接听电话。
“八嘎！”电话里传出震耳欲聋的骂声，井伊纯一一缩头，吓的手机差点掉到地上。“你在哪儿？”
“我在早稻田，受邀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
“放屁！你这个混蛋，动手了吗？”
“您说谁？父亲。”井伊纯一战战兢兢。
“井伊家怎么出了你一头蠢猪！本家刚才给我致电，你这个笨蛋，竟然去招惹蛇岐八家的人，你疯了吗！”井伊博浪声音又气又急。
“啊？我...”井伊纯一瞄了宁远一眼，低声说，“没这么严重吧，父亲。”
“蠢货，你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你知道吗，你会毁了井伊家的！”井伊博浪捂着胸口，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病要被这个败家子气的发作，“如果不想我现在派人去给你收殓尸体，再在葬礼上宣布把你逐出家族，就立刻道歉！”
“是，父亲，我立刻道歉！”井伊纯一冷汗直流，手贴紧精心裁剪的西裤裤线，对电话鞠躬。
手捂着电话的井伊纯一，表情变化十分夸张，保镖们面面相觑，他们听不到电话内容，只能通过主人的表情动作猜测事情恐怕发生了极为意外的转变。
过了一分多钟。
“...明白了吗？”井伊博浪在电话里问儿子，他用最快的语速简明扼要的阐述得罪蛇岐八家的严重后果。
“明白，明白了，您放心，我一定处理好。”井伊纯一抽出西服上装里的口袋巾，不断擦拭额头。
“宁远君在旁边吗？”
“在...”
“过去把电话给他。”
“...好。”
井伊纯一抬头，看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往前走了几步期期艾艾，“宁远君抱歉...那个...我父亲...”
井伊纯一一脸恳求地把手机递过去，动作里透着犹豫，就像被巡视的教导主任发现偷偷玩手机的学生。
宁远看着他笑了一下，接过手机，放在耳边。
“井伊先生。”
“宁远君！误会啊，误会。我们家小孩儿不懂事，冒犯了您。他刚刚大学毕业，岁数还小，还是个孩子...”
井伊博浪的话让宁远眼角抽了抽，他侧目看向井伊纯一，这个‘孩子’脸上正挂着小狗乞食一样的笑容。
“虽然未曾谋面，但您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井伊博浪不知道的是，无论在犬山家还是执行局，知晓宁远身份的人寥寥无几。然而风魔家主通话时的威势已让他心生惶恐，此刻只有一个劲儿的奉承，本家可不像国会议员那样通情达理，那是一群衣冠楚楚却掌握了暴力机器的疯子。
“没事。”宁远说，“小孩子不懂事。”
如果算上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宁远的实际年龄和井伊博浪的确差不多，只是听到此话的井伊纯一笑容变的更加僵硬。
“哈哈哈，宁远君果然是心胸像大海一样宽阔的男人。家里对这孩子溺爱过甚，等他回来我好好收拾他，并亲自带他去犬山家登门赔罪。”井伊博浪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行，先这样吧。”宁远懒懒道。
“好好好，那麻烦您把电话还给他。”
井伊纯一接过电话，用手捂住嘴边走到一旁。
不知道井伊博浪又嘱咐了他什么，井伊纯一频频点头答应。
很快，井伊纯一挂了电话。
他缓缓踱步到宁远身前，神态扭捏的像个小姑娘，周围的保镖和同学看着他，感觉不对劲但又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还要不要私下谈谈？”宁远开口问，语气淡然。
“不谈了不谈了，”井伊纯一一边摇头一边鞠躬，“哦，不是，谈，我的意思是，您想怎么谈就怎么谈，我听您的。”井伊纯一立刻补充道，小心翼翼的看着宁远。
“那个，宁远君，我实在不知道是您和...嫂子。”井伊纯一看宁远似乎无动于衷，心下一狠，手拄膝盖跪在地上低头道，“我有眼无珠，请您责罚我。”
周围的哗然声万箭穿心，但井伊纯一心里清楚，离开了井伊家他将失去所有光环和成就，没有井伊家给早稻田的巨额捐赠，他的成绩甚至差到无法毕业，更别提优秀毕业生的身份。
我是日本高贵的贵族，此刻的屈辱乃是必要的代价，我是能做大事的男人，最重要的就是懂得隐忍，井伊纯一不断给自己洗脑，用来抵抗四周同学议论纷纷的声音。
宁远看到井伊纯一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顿感索然无味。
“走吧。”他转身对星野遥说。
没有想象中的请他起身，更没有握手言和，不断给自己打气的井伊纯一疑惑的偷瞄一眼，发现宁远早已不知所踪，他赶紧抬头寻找，发现宁远和星野遥的背影即将消失在人群中。
该死，老爹可是要他好好道歉，心下焦急的井伊纯一再也顾不得什么贵族风范，他冲着两人的背影大喊，“宁远君！”说完，他跪着朝前爬了两步，然后一路小跑追了过来。
“还有事？”即将走到校门口的宁远听到呼喊声，转身疑惑地看向井伊纯一。
“宁远君...那个，请原谅我，我带来的这台宾利，请您务必收下，这是为嫂子准备的毕业礼物。”井伊纯一边说边喘。
“你也想有点参与感？”
听着v8发动机的声浪，闻着排出来的尾气，井伊纯一脸上露出倍感光荣的神情，觉得空气也如此香甜。宾利车尾渐渐远去，井伊纯一挠挠头，虽然不知道宁远君最后这段话什么意思，但应该是原谅我了吧，他心下稍安，这样就可以和父亲有所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