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便宜小姨
“你好。”她说。
宽松毛衣里套了件雪白衬衣，人显得知性而优雅，或是打小没怎么过好日子似的，和气的外表下，蕴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肃，眼里似乎还隐有锋芒。
“你好，沈知言。”
吴月琴礼貌伸手，象征性地握了下沈知言的指尖，说：“吴月琴。”
林雪泡了茶水过来，“月琴，来，尝尝，酸枣芽茶，我儿子做的呢。”
“林姐，他真是你……”
“呵呵呵，假的包换，我都小四十了，有个十几岁的儿子，很正常嘛，你不记得吗？就是四狗啊，小时候你还抱过他呢。”
“啊我……四狗？！”
狐疑的看沈知言，想找出点印象。
沈知言正逗随着吴月琴跟进来的一只白狗儿玩耍，见她看过来，忙摆个小狗作揖姿势逗她，吴月琴脸一红，眼神儿游离，转向旁边去看窗台那盆野菊。
“哦，你那时也还小，像小猫叼个大老鼠似的，惹你妈笑了好久……唉，瞧我这嘴，不该提你不高兴的事儿……”
“都多少年了，谁还在乎。”
“有人在乎的，也有人记得，这不，你爸不就平反了嘛，月琴，以后好日子多呢，毕业后还回咱美院吧，接你爸的班，也和你林姐做个伴儿，我这儿子呀，有跟没有一个样儿，白养了。”
“是有些过分哦。”吴月琴附和。
那两年吴家情况糟糕，父死母亡，吴月琴小小年纪，六九年就下乡了，根本不知林雪的情况，自也不知沈四狗什么孤星入命的事，所以听起来忒愤慨。
沈知言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
听母亲一说，他似乎也有些印象了，吴校长家闺女嘛，比他大八岁，小时候一头小黄毛，又瘦又小，不长似的，不想女大十八变，如今竟也如花儿一般了。
“娘，那这就是姐姐咯。”
“不许你乱动脑筋。”
“我是你儿子嘞。”
“现在不是了。”
吴月琴笑起来，“四狗，喊小姨。”
“小姨。”
没想到沈知言如此赖皮，竟顺杆儿爬了起来，纵以吴月琴的饱经沧桑，也不由害臊了。沈知言没有一点青涩，又比他高，看起来如大男人一般，两人站一起，宛如林雪和她，属实差别不大。
还真是天赋异禀的娘俩儿。
吴月琴心里暗暗吐槽。
那边，当娘的正收拾好大儿，揪住耳朵往厨房里拎，“你叔爷说，你会做饭了？还挺好吃？午饭就交给你了。”
沈知言扫一眼厨房，苦笑，“娘啊，只有面和青菜哩，咋做嘛。”
“你不挺能的嘛。”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你又不是巧妇，柜子里有鸡蛋。”
林雪自去和吴月琴拉话，分享儿子带来的小食，不想，又翻出许多惊喜。
沈知言翻了翻厨房，最后决定用鸡蓉、麻酱、黄豆和芝麻叶来解决问题。
炝锅浑汤面。
等沈知言做好端出来，俩女人已经分脏完毕，除了基本洗漱用品，那些护理类的几乎一个没剩。没女人能抵得住美的诱惑，吴月琴也不能，林雪还有存货，基本都便宜了她。
“还真做出来了？”林雪吃惊。
她本想给儿子找个事儿做，免得他总是不正经，给他尝点苦头，待会儿一起去买菜来着，不想竟还真做出来了。
青的菜，白的面，黄的豆，黑的芝麻叶，绿葱花点缀，淡金汤汁上，铺着一层煎蛋碎，上面是淋成棒棒糖形状的芝麻酱，中间点了红油，面香蛋香油香芝麻香葱香交融，有形有色有香有味。
又给他装到了。
“人定胜天，这就叫创造力。”
“汤汁怎么这颜色？”林雪拿勺子尝了口，“别说，真香，月琴，你尝尝。”
吴月琴夹了颗黄豆，“咸的？另煮过？”心说这碗面怕是不简单哩。
沈知言又端拿麻油拌的咸菜出来。
“就这个吃，下饭。”
“啊哟，你这一顿够我吃一周的了。”又是芝麻酱又是鸡蛋的，麻油用起来不要钱似的，林雪不由心疼起来。
“放心吃吧，以后都不会缺了。”
“怎么，想养你娘呀，刚上大学，也就三十斤口粮，连工资都还没呢。”
“我有钱，以后市面上也不会再缺这些东西了，吃没了买就是。”
“你们那面馆这么赚呀。”
“赚得很，不过我还有另外来钱地方，娘，你缺钱呀，我给你呀。”
“很多吗？给你月琴姐来点，她一个人，没其它来源，日子紧巴得很。”
吴月琴哪会要，忙推辞，“已经不紧张了，学校补发了我爸妈的工资，还有些抚恤金、慰问金，够花几年了。”
“那是大钱，最好攒着办大事。”
吴月琴不想谈这个，问起沈知言学校的事，“四狗考上大学了？哪里呀？”
林雪撇嘴，“交大，学经济，这……”
“学经济呀。”
吴月琴不由另眼相看。
她上的虽然是理工，但视野开阔，对经济也有所涉猎，知道是未来趋势。
“我学画，他爹敲鼓唱戏，到他，叫嚣说要做资本家，你说，这算咋回事嘛。”
“嗯，字不肖父，确是该打。”
沈知言不乐意了，“小姨，吴校长可是美院的人，你呢，学的什么？”
吴月琴脸又红，“可我会画画呀。”
“我也会敲鼓。”
“猴子都会。”
“那要这样说，白狗儿也会画画。”
咦？沈知言看白狗儿。
“娘，这不会是家里原先那只吧？”
“那都是它祖奶奶了。”
也是，二十多年了。
“五年前去了，我埋山上，就埋在一株杜梨树下，哦，它那几个孩子也在，回头有空儿，你去看看它们吧。”
沈知言想起四狗的名号，赌气道：
“我不去。”
吴月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当面典故她是知道的，说起来，四狗爹娘简直奇葩，夫妻俩没结婚不说，还把狗当儿子养，儿子却当狗来养。
林雪不理儿子，说起旁的事来。
“那，大兴善寺也是要去一趟的。”
“娘，那老和尚是骗人的。”
“胡说，再没有那么真了，你爸都信，怎么，想不听话呀？”
“我爸哪有立场，你信他就信咯。”
林雪要抹眼泪，沈知言忙举手投降。
“我去。”
林雪转悲为喜，“月琴也一起吧，反正你还要几天才走，大兴善寺的姻缘签很灵的，我当年就是……”林雪忽的停住，不慎露了底儿，有些害羞了。
“我才不去呢。”吴月琴也害羞了。
她毕竟只是一二十来岁的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