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把珍珠赠予时光，换来此刻故人来
“千树，你什么时候学的中文？”
听小野千夏说完被【稍微】修饰过的一整天的经历后，小野幽香对女儿最后那句“千树还会用中文表演喜剧嘞”非常感兴趣。
林千树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过了半晌，他才用不确定的语气说：
“可能，是以前的【我】喜欢看书，所以特意学的吧。毕竟，经翻译后的书，和作者用母语所写的书，在某些情感和思想的表达方面，可能会有所出入。”
林千树的猜测听起来还算合理。
或者说，即便不合理，她们也没办法向一个已经失忆的人提出质疑。
当然，她们在意的也并非林千树学习中文的途径或目的，她们只是单纯的为他竟然精通他国的语言感到惊讶或者说惊喜。
就像原本还正学习如何爬的自己家的孩子突然某天无师自通地凭借着自己的能力站起来了一样。
想起了小野千夏儿时的事，小野幽香眼里的母性，就如同海水一样汹涌而来。
她抬起手，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又在小野千夏惊讶困惑中将她揽入怀中。
小野千夏没想到母亲会突然这样做。
虽然她并不讨厌，可是，当着林千树的面，她还是有点害羞的。
“妈妈？”
她小声喊了一句，从女人胳膊下方露出的耳垂隐隐泛红。
“千夏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女人感叹着，岁月的痕迹才从她眼底的缅怀与感慨中一闪而过。
小野千夏没有动，静静地享受着被母亲拥抱着的温暖和安心。
过了一小会，小野幽香放开女儿，又变成了那个令无数男性病人或同事都心生仰慕的、风韵正好的美人。
不过，也有可能不止是男性......
小野千夏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理了理被母亲弄乱的头发，嘟囔着：“妈妈也会说这种话啊。”
“当然啊。毕竟，我已经不年轻了嘛。”
仍旧貌美如花的女人笑着说出所有女人都讨厌的事实，似乎并不在意时光会将她所有的美全部带走。
因为她的美只为那个人绽放。
那个人已经死了。
所以她的美也应当一同死去才对。
“没这回事。”
林千树突然说。
二女的视线交汇在他的脸上，后者表情淡然，好像并不觉得他刚刚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的确没有问题。
就像林千树觉得橘空蝉的脸很恐怖，名字却很好听一样。
因为事实如此，他就这样说了。
小野幽香打量着彷佛只是随口说出“今天天气真好”类似话语的林千树，心想：他是真的不明白这种话对上了年纪的女人来说有多好听吗？
还是说，即便知道，也毫不在意呢？
“我也觉得没这回事。妈妈一点也不老呢。夏天看烟花的时候，不是还有人说，我们两个看起来就像姐妹一样嘛。”
视线转向女儿，小野幽香回忆起今年夏天在老家看烟火时他人的称赞。
她当时并没有多开心。
因为她不喜欢被男人称赞。
“是嘛，”她皱着眉头，像是在为女儿担忧似的，不安地说：“那千树往后应该喊你千夏阿姨了啊。”
小野千夏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不过，当她注意到林千树嘴角隐约的笑意时，她终于明白母亲是在隐喻她看起来像三十四岁的人。她立刻嘟着嘴反驳道：
“我才没那么老呢！”
“那么老，是指像我这么老吗？”小野幽香又问。
“......”
小野千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如果说是，那就证明她认为母亲老了，可若说不是，那她刚刚那句【才没那么老呢】又偏偏像是这么认为似的。
她觉得自己根本说不过母亲。
而且，林千树非但不帮她，反而笑得比刚刚还开心了。
于是，她嘟着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下头猛扒了口饭，像是要把碗里的【林千树】咬死似的。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
林千树悠悠的话让无论是捉弄女儿而笑容灿烂的小野幽香、还是被母亲捉弄又被青梅竹马【取笑】的小野千夏都愣了下。
林千树继续说道：“我好像走完了其他人的一生后突然醒来，然后才遇到你们。
明明还年轻，但感觉已经活了好多年。
但我觉得......
不再年轻，又不意味着不好看了。
就像再过二十多年，千夏也会像幽香阿姨一样美丽温柔。
这也没什么不好吧？
不是吗？”
听着林千树淡淡的话语，小野千夏缓缓抬起头。
她感觉自己正在被温暖却让人无法反抗的浪潮拍打着，一次一次地倒在沙滩上。
想要握住的潮水从指缝溜走，任凭她如何呼喊也不留下。
可大海是温柔的。
它为她留下了满地贝壳，数不清的珍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沙滩和夏天。
不知道是为刚刚林千树没有帮她而赌气，还是她天性中不想让男人轻易获取好感的东西在作祟的缘故，小野千夏用力戳着碗里的米粒，小声说：
“......就不好！”
“那我们一起永远年轻？”林千树试探性地问，像橘空蝉今日询问他时那样小心翼翼。
小野千夏微微抿了抿嘴，捧着碗，将莫名害羞的眼睛埋在深色的晃动的味噌汤里。
“那还差不多。”她小声说。
她在被珍珠淹没的沙滩上打滚，女人则在过往的河流中驻足。
她追着前面那道越来越看不清的影子，身后却有人越靠越近。
她不敢回头，生怕身后才是她朝思暮想的脸。
可逆流而上总是困难的，她偶尔也会累，也会想要歇息一阵，恢复体力和精神后再继续前进。
有人偏偏在这时拽了拽她的袖子。
“汤洒了。”
女人困惑地抬起头，恍惚看到有人抽出纸巾，擦着她的衣服。
“幽香，你怎么又走神了啊？难道是想到我们一起变老的生活了？”
她忍不住抓住那只不存在的温柔的手，将脸缓缓覆于其上。
“森夏前辈~”
女人呢喃着，恍若迷失在黄泉的人呼唤亲人亡魂所发出的声音。
小野千夏正打算抬起头，林千树却将手放在她的头发上用力揉了揉。
“你怎么那么幼稚啊。”
回过神的女人慌忙放开手，那人在她眼里，就像多年以前，宠溺地揉着她的秀发。
“还是那么幼稚啊你。”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