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贞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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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怒火终烧

“小人(奴婢)知错,请老爷恕罪!”

二人将头深埋,连称呼都立刻改了,高呼不敢,祈求赎罪。

“有错改了就是了,你们这是做什么。”

商慎温和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而后便伸手将他们亲切地搀起,脸上那仿如冰霜般的神情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和煦的微笑,“我方才说了,我们一起过日子,只要你们好好干,我不会有半分亏待。大家初来乍到,每人分半贯钱,做安家之费,你二人一人一贯。紫瑛,此事你去办吧。”

待心有余悸,心头激动,心神恍惚的紫瑛在商慎春风凛冬的自如切换中懵懂离去,商慎看着陈珍,“你安排人去帮我做几件事。”

“请老爷示下。”

陈珍的姿态比起之前不知道恭敬了多少,虽然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很难说,但商慎压根就不在乎,只要不在明面上挑战他的权威就行。

“第一,去找个手艺好点的铁匠来;第二,去找个会砌灶的泥瓦匠来;第三,安排一个脑子机灵点的,暂代门房和迎宾;第四,带人去庄户家里,招募些能干活的,男女不限,在今日之内,将庄子这条主路,洒扫干净,尤其是不能有任何粪便残留!我亲自验收,合格之后,每人赏钱一百。”

“小的遵命!”

“去吧!”

待陈珍也快步离开,无鹄笑着起身,“爵爷恩威并施,好手段啊!”

他此刻的恭维半点不假,事实上商慎前面的猝然发难便已经吓了他一跳,压根没想到商慎和善的外表下,竟然有着这么缜密的心思,不动声色地就挖下了这么多坑,让这两位完全无力反驳。

而接下来商慎的反应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不是说就是个平民子弟吗?这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上哪儿学的啊?

商慎并未装逼,笑着道:“还是无鹄公公提点得好。”

眼见商慎的手腕,无鹄也更生出了几分结交的心思,主动道:“爵爷,容咱家多句嘴,庄户虽贱,但管理庄子,庄户是根本,爵爷当多加注意才是。”

“公公这是跟在下掏心窝子了啊,金玉良言,在下一定铭记。”

“爵爷言重了,既如此,咱家就先回去复命了,爵爷的话,咱家一定带给娘娘。”

“那便有劳了。我送送你。”

在出门之际,商慎将一个银饼子塞进了无鹄的袖中,二人在宾主尽欢中,依依惜别。

送走了无鹄,商慎并未急着进府,而是毫无形象地蹲在门口,看着护卫们从庄户的房中将人招募出来,而后这条不算长的路上,便被笼罩在了扫帚激起的尘埃中。

商慎笼着袖子看着,就像一个看着自家田地的老农。

……

“这个东西,我把它叫做铁锅。”

“这个东西,叫做锅铲。”

“什么用来做什么的,都他娘的叫锅了,当然是用来做菜的!”

“你别管这个东西怎么能做菜,这不是你该操心的!反正就按照这个要求做,我的要求就是,厚薄要均匀,大小要符合我上面画出来的尺寸。怎么达到是你的事,这点小事情,肯定难不倒你这样的高手,最好明天就能送过来,只要满意,到时候钱少不了你的。”

“另外,还有这个东西,你也别管叫啥了,先打一套出来,然后找个木匠一起拼装好,抓紧送到府上,不要吝惜人工,我给你加钱!”

将三份图纸塞进铁匠的手中,将他送走,商慎又看着泥瓦匠,“你的事儿就更简单了,我要一个这样的灶。”

说着商慎就开始跟泥瓦匠比划着,对方先是懵逼,而后眼前一亮,接着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商老爷您这思路真是绝了,祖上也是泥瓦匠吗?”

一旁的陈珍听见这话都吓懵了,正要阻止,商慎摆了摆手,笑着道:“我也不知道,父母都走得早,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呢。”

“肯定是,没几辈子泥瓦匠积累,想不出这样的东西!”

商慎一时间都有点不知道怎么吐槽这位嘴不把门的泥瓦匠了,只希望他的手艺对得起这张大嘴巴吧。

吩咐他连夜做好,重重有赏之后,他转身默默离开。

当暮色迷离,商慎在陈珍的陪同下,视察了道路大扫除的成果。

黄土的道路再怎么打扫也不可能整出一尘不染的效果,但当路面上随风飘摇的破布、不时硌脚的石头、还没来得及捡拾的牲畜家禽粪便这些都被清扫一空,道路两侧原本杂乱摆放的东西都被归置整齐之后,看上去,终究还是顺眼多了。

商慎十分知足,当即兑现了承诺。

这慷慨的大撒币行为,登时就让新来的小爵爷,获得了一大帮庄户们的感恩戴德。

而在府中,不得不说,长孙派来的人,能力还是足够的,在经过了商慎的敲打,收起了骄纵之心后,做事也很麻利,很快就将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条。

商慎泡在浴桶中,双臂展开把住桶沿,又黑又长的头发,湿漉漉地垂在桶外,在温暖的水汽氤氲中,惬意地闭上了双眼。

不论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这的的确确,是属于他的新世界,新开端。

……

就在看起来,一切都稳中向好的时候,翌日清晨,一个匆匆而来的庄户,就将一个难题摆在了商慎的面前。

“小爵爷,您先前说,要把庄子搞好,是真的吧?”

商慎笑着道:“那是当然,这是我自家的庄子,我自然是要好好弄好的。”

“那您既然是爵爷,想必在朝廷里说得上话吧?”

商慎笑了笑,“你到底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这春耕都已经开始了,庄子上的灌渠还未疏浚,而且各处灌坑之中,基本都没存水,春苗需水,没水是万万不行的啊!今年的春耕搞不好,今年的收成怕是又难了啊!”

商慎听得笑容立刻敛去,当即问道:“难道去岁没有弄这些吗?”

庄户犹豫了一下,还是陈珍接过话头,“老爷,先前负责留守庄子的,都是些宫中内侍,他们哪儿会在意这些。”

商慎立刻起身,“走,领我去看看。”

走了一圈,商慎是越看越心惊。

整个庄子的地理环境其实很好,离着庄子两三里便有一条浐水流过,但农业基础设施真的几乎是没有。

唯一的一条灌渠都已经被淤塞满了,本来就没几个的灌坑,还基本都是干的。

而且庄子虽然地处关中平原,但偏偏距离终南山脉太近,地形并非一马平川,不少农田还在地势较高的地方。

若是没有足量的雨水,今年这庄稼收成几乎是可以预料的差。

这还是长安近郊,关中其他地方呢?

他抬起头,望着天空,似乎的确很久没下过雨了啊!

庄户又道:“而且咱们的农械之前都是朝廷发的,如今许多都坏了,但也都不给换。没有东西,这地还怎么种嘛!”

他立刻对陈珍道:“你马上去工部,问问负责水利的相关之人,看看能不能立刻安排人进行处置,还有农械的事情,也问问。你亲自去。”

陈珍连忙其余人护好商慎,骑着马就飞奔向了长安。

商慎轻声安慰着庄户,然后慢慢走在这庄子的各处,看得直摇头。

看完了水利,他又去看了农田,瞧见庄户们衣衫褴褛,神情困苦,却依旧坚持忙碌春耕的景象,鼻子发酸的同时,也深感任重而道远。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陈珍回来了。

商慎急切道:“怎么说?”

陈珍抿了抿嘴,“老爷,工部那边说,让我们等着,他们的工作都是有计划的,轮到我们的时候,自然就来了。农械那边,让我们自行购置,他们不管。”

“还等?那黄花菜都凉了!没有灌水,这春苗如何长成啊!”

庄户登时就急得直跺脚。

陈珍又看了一眼商慎,欲言又止。

商慎登时明白过来,随着陈珍走到一旁,“怎么了?”

陈珍低声道:“老爷,工部那边,好像有很多右仆射的旧部。右仆射当年就是帮杨素营建仁寿宫时任土木监起家的,后来大唐开国,也曾检校工部尚书。”

商慎的面色悄然一变。

又是封德彝?

你他娘的真当老子好欺负是吧?

之前的事情,商慎还能以毕竟误伤了对方为理由,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揭过就算了。

但这一次的事情,他是真的生气了。

堂堂右仆射,朝中副相,把民生国事当什么了?

把我商慎又当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