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杀鸡儆猴
与在曹魏时期,与长安、许昌、洛阳、邺并称“五都”的谯城不同,此谯城在夏邑县北三十一里。
祖逖屯淮阴,进据太丘城,遂克谯城而居之,即此城矣。
谯城也是祖逖在豫州攻占的首个重地。
王安禀报了情况后,城门很快便打开。
刘遵没啥心思仔细查看,想的是早点见到祖逖。
谯城规模不大,名气也一般,坞堡反而让刘遵觉得稀奇。而且又不是来旅游,要看的时间多的是。
要说的话,就是这时期用的是土而不是砖。此处靠近黄河,地势低洼,城墙也不算高。
“搞不好哪天就被水淹了。”
正思索间,一名和刘遵年纪相仿的男子,身穿铠甲,快步走出,“家父正带队练兵,刘兄且入内歇息。”
此人是祖逖儿子,名祖涣。
刘遵见其神采奕奕,气宇轩昂,日后估计也是个将才,如果有命的话。
刘遵带头入坞。他闭上眼,幻想此时有镁光灯和欢呼声在四周围绕。
“刘郎,怎么感觉气氛不太对。”
靳月光伏在刘遵背后低声说道,两人还是同骑一马。
刘遵连忙睁开眼细看。
谯城在外面看不觉多大,进城了却发现房屋鳞次栉比,中间空地可容纳千人紧密排列。
两座望楼前后耸立其中,前者规模较小。居后的望楼楼顶,一面大旗迎风飘扬。
几处角楼布满士兵,各处房屋户门紧闭,道路上也没有行人往来。
四下死寂无声,只剩一片肃杀之气。
刘遵有后世记忆,他不觉得祖逖会性情大变,在此布下天罗地网,等他来投。
除非是祖约突袭谯城,火速接管了兵权。
但也没理由要加害刘遵。
以防万一,刘遵回头做了个手势,示意身边韩据等人戒备。
大部队现时没有经过训练,做不到有效用暗号来传递号令,只能先这样。
刘遵不动声色继续跟随祖涣前行,队伍缓缓走到望楼侧面,原来两栋望楼间有楼道相连。
楼道距离地面六米左右,面向刘遵这侧的木板两边缓缓向上抬起,如后世的开合桥一般,露出过道内的场景:
六名被五花大绑的男子跪在楼道上,身上穿的俱是胡人服饰,却是汉人面孔。
一人从望楼内大步行出,正是祖逖。
他一身战甲,威严的双目直视着五人,那六人中竟有两人被吓得连裤裆也湿了。
祖涣见祖逖出门,大喊一声“时辰已到”便跑入望楼。
刘遵原主上次见祖逖已是十几年前,那时刘琨还未出任并州刺史,与祖逖同在洛阳。
此时却见祖逖鬓须已花白,精神倒是不错。
刘遵回过神来,已猜到祖逖用意,于是下令让部队紧缩队形。
不一会兵卒已聚集到了楼道下的空地。队伍排列略为零乱,又有交头接耳之声。
祖涣手执环首大刀,从楼道走出,表情严肃。
他大步走到六人面前,高声喊道:
“治军之道,在乎于令;军令如山,则军威不倒。
“窃人财货,以为己利,此谓盗军。如是者斩之!
“妖言诡辞,撰造鬼神,以流言邪说恐惑吏士,此谓妖军。如是者斩之!”
祖涣有意停了停顿,引起众人注意,再继续往下说:
“今牛申等六人,私自出营,于京观过路处假扮胡人,蒙骗行人钱财;
“又于军中散布流言,动摇军心,已违军令,当斩之!”
刘遵只听说过菜市场斩头,未曾见识过有望楼行刑,有点好奇是如何一番景象。
靳月光搂着刘遵,侧过头来,似是不愿去看,却没有叫刘遵离开。
刘遵自然知道这女人古灵精怪,其实内心想看得很,于是说:
“月儿心善,见不得人头落地。我却要学治军之道,良机难得,望月儿见谅。“
靳月光马上回道:“刘郎要看,月光便也看。”
“甚善。”
刘遵大喊一声“肃静”,队伍的喧闹声终于静了下来。
祖涣见下方准备妥当,便下令身旁一个士卒开始动手。
牛申双手反绑跪在地上,士卒抓住绳索用力向后扯,又一脚踩住牛申脊背,让其无法挣扎。
祖涣见犯人已被固定好,于是深吸口气,大喊一声,环首大刀使劲挥出,对着牛申后颈便砍去!
寒光一闪,刀下之人已身首异处。
人头滚到楼道边,又跌落到楼下的士兵跟前。
只见牛申一双吊眼瞪得浑圆,死死盯着附近士兵;张大了嘴,还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祖涣用手擦了擦脸上血污,又命士卒固定好了下一名犯人。他手起刀落,士兵群里又多了一颗人头。
刘遵觉得有点看腻,毕竟他也是从绝境中杀出蓟城的人,但自知不能在将士前表露出来,于是扭过头看靳月光。
谁知道这女人看得入神,完全没有理会刘遵之意。
韩据依旧没什么表情,反而径直上前和祖逖寒暄起来。
这批慕名而来的义士有部分从未上过战场,只凭一腔热血,此时已经忍不住呕吐起来。
老兵和靳月光的旧部面色严峻,内心估计在想祖逖治兵有道,果然名不虚传。
个别士兵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怂了,正四处打量,好像想逃跑。
然而城门早已关闭。
好不容易送六人都去了见阎罗王,楼道下已是血花朵朵。
祖涣杀得兴起,怪叫一声,把两具尸身也一并踢下了楼道,刘遵见此大喊到“可矣!”。
祖涣见祖逖点了点头,才依依不舍地叫手下士卒收拾残骸,又说到后山草草埋葬便可。
刘遵对手下将士说:“奋威将军治军从严,我等当以此为师。”
他的计划就是学祖逖的军法来用,当然得配合一下演出。
王安此刻适时出现,主动安排众士兵住宿之地。
楼道两侧的木板缓缓合拢,一场行刑大片落下帷幕。
祖涣一身血污,去了更衣。
言传的确不如身教,刘遵感觉大受裨益,看以后手下这群小兔崽子,哪个还敢不老实。
他心想:
祖逖不愧是祖逖,一上来就搞了这么一出杀鸡儆猴的好戏。
这是怕我镇不住手下这些兵,特意演示一遍给我看,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巧,那边还说京观多诡事,这头就碰上军法处置了。
可恶,原主到底是有多公子哥儿范,怎么人人都觉得他只会泡妞和搞音乐。
我看上去就那么像地主家的傻儿子吗?
我告诉你们,不要小看我刘遵呐,我可是要软饭硬吃,不对,是要成为天命人的男人!
可是祖逖老师真的很严格。正所谓严师出高徒,你看祖涣与我年龄相仿,砍起人来已经如同砍瓜切菜,还给他砍上瘾了。
让祖涣行刑也是故意的吧,以示自己教子有方。祖逖你这是在和刘琨隔空较量吗,难道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
刘遵还在胡思乱想着,靳月光一边叫唤着“刘郎”一边摇着刘遵手臂。
刘遵回过神来,靳月光开口说道:“刘郎在想什么,呆呆的。”
刘遵见靳月光脸上显露愉悦之情,看来清代那么多人围观菜市场砍头,不是没道理。
“没什么。月儿,你说馒头蘸了人血,真的能治病吗?”
此话一出,刘遵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
“这月光真不知道”,靳月光把手伸到刘遵鼻子前,“月光手上也沾过鲜血,虽然不是亲手所为。”
刘遵只闻到一股淡香,现在他不愿去想靳月光的另一面,于是用说笑的语气说:
“月儿不说,我都忘了你随身还带着一把匕首呢。”
靳月光拿出那把绑在大腿的匕首,递到刘遵面前,“月光这匕首可锋利了。”
刘遵小心接过匕首:“月儿不乖,还藏着别个男人的东西。”
靳月光笑道:“是有人一直没给我定情信物,刘郎说是谁的不对。”
刘遵让靳月光把匕首收好,说会想办法尽快给她搞把匕首来。
靳月光又用有些许哀怨的眼神看向刘遵:“‘大人虎变,君子豹变’。月光不愿刘郎变成刘聪那般残暴之人。”
刘遵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变不变的,原主的记忆才让他记起,原来这是《周易》里面的两句话。
这话还有半句“小人革面”,说的是普通人在应对变化时,会顺应时势。
靳月光没把这半句说出,显然是希望刘遵既然已立下大志,便不能再以普通人标准要求自己。
看来这女人是真的上心了。
刘遵想到这是大庭广众,得保持形象,于是赶忙骑马来到住宿处。
今晚祖逖自然有设宴,到时还有很多话题要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