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刘琨,东晋天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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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愤怒的法尚!

一听此言,刘遵浑身一震。

之前也有一个人在他面前说过同样的话!

刘遵顿时知道,这僧人为何看上去如此眼熟了——

那眉头眼角,那故作正经的神态,还有出场前杂耍艺人的诸多表演,不是法肠还能有谁?!

不如说,法肠是他为了戏弄刘遵瞎编的名字,法尚才是他真正的法号。

可恶,又被耍了!

目连是佛陀的大弟子,《盂兰经》内记述了目连救母的种种事迹。此经西晋时由竺法护翻译而成,由此在神州大地开始传播。

目连戏以其母被打入地狱后,受到各种磨难、报应,以及目连不避艰险,遍游地狱寻母,求佛救母为主要情节。

此时,法尚还在台上表演着,民众看得津津有味,完全不知道危险就在身边。

刘遵已经开始了分析:法尚看来就是幕后主使,但直接把他拿下未免过于冲动,不但会引发民众混乱,也不知道法尚还有何底牌。

义兴周氏那边人心不齐,成不了大事;要说调虎离山或者声东击西,也没什么目标比太子更有价值,除非是…

除非是行刺当今皇上?!

刘遵没有将法尚当成知己,但总算有几分交情。不过现在太子要紧,刘遵没考虑太多,立刻把此重大发现告诉了众人。

那几名妇女见刘遵不搭理她们,也自觉没趣,转身离开。

温峤神色一变,说要速回皇宫禀告此事,加强宫中戒备,顺便带兵马来。

郭璞打断温峤的话,说“此间惟老夫不善刀剑”。待众人反应过来时,郭璞已经“征用”了过往商人的马匹,朝皇宫奔去。

司马绍则派了两名护卫潜入寺内,一探究竟。

他也觉得法尚留有后手,既然双方已经摊牌,没必要再担心情报泄露。

司马绍捋了捋黄须:“如你所说,法尚是佛图澄贴身人物,除非石勒或佛图澄亲自前来,不然难再有其他主使。”

刘遵点点头,不过以这种方式重遇法尚,完全出乎他意料。

法尚早已看到刘遵等人,但他依旧面不改色,发挥戏子的敬业精神。

不知不觉间,目连戏已接近尾声。

法尚忽然怪叫一声,放下手上道具,开口道:“目连救母,孝感动天。也不过是佛经记载。

“今日,贫道却要诸位看官亲眼目睹,何谓至善至孝!”

一段不明所以的独白说完,法尚跳下戏台,来到紧闭的寺门前。

“看好了!”法尚望着刘遵,歪嘴一笑,双手一推——

只见刚才那两个潜入寺内的护卫倒在地上,几名僧人对其拳打脚踢。

民众觉得扫兴,于是纷纷离场。

法尚脸露几分尴尬,他抱拳说:“让诸看官见笑了。”说完带着剩余几名戏子转身入内。

大门紧闭,众人不敢贸然行动,正待司马绍发号施令。

不一会,郭璞及王导带着数百人马已赶至,将太安寺团团围住。

大部分民众一看不对劲,马上四散而走,只剩少数好事之徒还在远处树上张望。

众人见大军已至,稍微松了口气。司马绍直接绕过戏台,来到门前,完全不怕有异。

刘遵耐性也有限,他不想陪法尚玩这么多把戏,于是上前一脚把寺门踢开——

只见一名中年女子被法尚挟持住,站在塔寺前。

女子双手被缚,眼神刚毅中带着怨恨。数名僧人手执大刀在寺门把守。

太安寺改宅为寺,主体建筑为方形木制的四层塔寺,禅房等则为民宅改造而成。

众人惊呼出声,司马绍更是冲口而出地喊道:“阿母~!”

原来此女子正是司马绍的生母荀氏!

荀氏嘴上塞了布条,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声。

刘遵暗叫不妙,他自以为算无遗策,却算漏了荀氏这个不起眼却极为关键的人物。

荀氏是司马绍及已过身的司马裒生母,但因为宫人的卑微出身,早就被司马睿冷落,后来更被司马睿狠心嫁到平民马氏为妻。

司马绍是由虞孟母抚养而大。后者是司马睿的原配,出身高门,地位极高,却没有生下子嗣。

不过虞孟母七年前便已离世。司马睿不再另立皇后,只是册封了侍妾郑阿春为夫人。平时也让司马绍等子按母亲之礼事奉郑氏。

反正一切与荀氏无丝毫关联。

荀氏自失宠后多有怨言。被司马睿始乱终弃后,虽然也随马氏南渡到建康,司马绍亦挂念生母,但一直不敢将其接回宫中。

这些和古偶剧一样狗血的陈年家事,在刘遵脑海中一闪而过。

王导面有怒容,上前对法尚说:“尔等已被大军围困,何必垂死挣扎。

“佛门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法尚大师,收手吧!”

法尚面目狰狞,狠狠吐了一口痰,咬牙切齿地说:“我呸,你也配叫我大师?!”

法尚语带悲愤,连刘遵也从未见他如此严肃。

“我虽出身寒门,乱世中本也有几天安稳日子。不料那王含赴任后,骄横不法,抢我田宅,毁我家室。”

“其党羽更行凶砍人,我曾有幸拜师学艺,方逃过一劫。家人却未能幸免于难。

“一家五口,仅余我一人。”

法尚身后众僧人也出言数落南渡衣冠种种劣迹。原来这些僧人往日均为南方土著,受北方望族欺压甚苦,才愤而投靠石勒。

法尚将刀举起,朝着王导,“王导你手握实权,自然屡次包庇王含。南方一方天地,我世代居此,竟被尔等伧人据为己有!”

法尚瞪大眼盯着王导:“琅琊王氏犯下种种罪孽,受无间地狱之苦亦不为过,如今竟敢称我为大师?!”

“尔等有何颜面?”

王导在朝堂内为官多年,一直长袖善舞,进退自如,此刻也面红耳赤,说不出半句话来。

司马绍则百感交集,此刻他才真切感受到何谓体察民情。

刘遵早从史书上对望族恶行有所了解,只是不知法尚有如此身世经历。

不过现在他更关心的,是荀氏母子。

荀氏如何被僧人所抓,尚不可知。法尚等人假扮成戏班,显然已布局多时。

若然司马绍亲眼见生母惨死眼前,必定自觉晋室法统全无,道心破碎;司马氏亦要再次为天下人所耻笑。

刘遵非有意保住司马氏江山,但此刻汉人若然爆发内乱,只会让石勒坐收渔人之利,其后果不堪设想。

法尚收起怒意,转而对司马绍说:“久闻太子为人孝悌,今日得见,所言非虚。”

杂耍艺人早已入了塔寺内,只剩下门口把守的僧人。

司马绍长叹一声,开口说:“今日纵使杀了我,还有吾弟等人。佛家有云‘冤冤相报何时了’,大师何苦自损阴德。”

法尚哈哈大笑,“尔等残害南人时,也想过会有今日报应么?!”

“晋素以孝道治天下。贫道今日便要亲眼目睹太子如何舍身救母。

“司马绍,若要救母,便孤身上塔罢!”

法尚说完,挟持着荀氏步入塔寺,不一会后从四层探出身来。

见荀氏身影在四层出现,司马绍目光坚毅,镇定地说:“好!既然如此,我不入佛门,天下何以太平?”

说完决然地向塔寺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