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刘琨,东晋天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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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谢家有女已长成

刘遵心中一惊,想不到自己在建康城已打出名堂,随便一个路人都认得出他。

玉柳大概十三四岁,她吐了吐舌头,然后走到江边,捡起一块平薄石头,轻呼一声,使力掷出。

石头在江面上打了四五个水漂,才消失不见,只留下阵阵涟漪。

刘遵见女子体态窈窕,说话得体,显然是大家闺秀,却不知是出自哪个门阀。

他上前彬彬有礼地拱手问道:“敢问小娘子高姓,何以认得刘某?”

女子并不回答,只是眼神略带疲倦地看着刘遵方向。

玉柳蹦跳着回到女子身边,开口道:

“我家小娘子郡望乃陈郡谢氏。至于名字嘛,你很快就知道了。”

刘遵心神一动:陈郡谢氏?那可是江左名门,虽然这个时期尚未崛起,但日后人才辈出。

在淝水之战打败前秦数十万大军后,谢氏声望达到顶峰,足可与王氏分庭抗礼。

难道出来散心都能触发新剧情?

可惜对于谢家女子,刘遵除了记得有“咏絮之才”的谢道韫之外,并无太多了解。

谢氏对刘遵施过礼,说:“真石见过刘郎君。

“真石见你今日让温公推托不仕,又在此以石为饵,垂钓江边,可是有归隐田园之意?”

刘遵答道:“刘某寸功未立,何必急于归隐,北伐中原方是男儿志向。”

谢真石似乎是松了口气,她明眸顾盼,声音里透着欢悦之意:

“所以刘郎君是仿效姜太公,在渭水边以直钩钓鱼,也用石头作鱼饵?”

刘遵心想:谢真石长得固然好看,心思也挺多。我不过随手为之,她也解读出了这么深的涵义,在后世做阅读理解必定能拿满分。

此等女子,今后可成助力。

他起了玩笑之心,不自觉间深沉地念道:“封侯非吾意,但愿海波平。”

不等谢真石反应,刘遵又接着说:

“刘某只为享垂钓之乐,不料今日天赐良缘,竟真真切切钓上来了一块石头。”

“以后刘某不敢再有此举矣!”

谢真石俏脸泛红,侧身以袖掩面。刘遵话里有话,她哪里还听不出来。

玉柳哼了一声,说:“早说了这刘遵说话轻佻,小娘子,不如我们回去罢。”

刘遵抢先一步拦住去路,“刘某一见佳人便忘了礼数,逞一时口舌之快,非有意唐突谢家小娘子。”

说完他又行礼谢罪。

谢真石回过头来,看了刘遵一眼,又向鱼竿,轻声说道:

“刘郎君为人放达,此乃名士风度,况且刘郎君也尚不及我家父。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边行边叙?”

刘遵马上回到江边收拾渔具,同时脑内搜索原主记忆,终于“想”起了谢真石的家世。

原来谢真石乃谢鲲之女,谢鲲则是“江左八达”之一。

谢鲲虽然出身儒学世家,年少知名,见识高明,却不修威仪。喜读黄老,能啸歌,善鼓琴,在南渡前已受到王衍、嵇绍等名士赏识。

后来更与王敦、庾敳、阮修并称为四友。

司马越尚为东海王时,曾两度征辟谢鲲为幕府,谢鲲先是因家僮犯事被免职,后见局势混乱,索性称病离职。

他渡江南下,到豫章郡避乱。王敦大权在握后,将谢鲲征辟为长史。

刘遵对谢鲲自然是有印象。谢褒是谢鲲兄弟,按照辈分,谢鲲是一代名臣谢安的伯父。

史书上的这个时间,王敦已日渐显露不臣之心。谢鲲知道王敦不堪辅助,便终日优游,不理政事,与阮放等名士纵酒狂欢。

王敦念其名望甚高,也不好追究。

谢真石方才说谢鲲放达比刘遵更甚,照应的是谢鲲早年“投梭折齿”的典故。

谢鲲年少时,曾见邻居高氏之女有美色,于是出言挑逗,不料却遭高氏以梭投掷,谢鲲躲避不及,还撞断了两颗牙齿。

时人都笑道:“任达不已,幼舆折齿。”

谢鲲听闻却不以为然,仍然高声大叫:“折齿又何妨,犹不废我啸歌。”

刘遵追上二人脚步,好奇地问道:“乃父不是在王敦处为官,小娘子何以身处建康?”

其实东晋时期,也有将家眷留在建康的做法。不过此时朝廷控制能力有限,王敦既然已生叛意,谢鲲也不想轻举妄动,遭王敦猜疑。

到了东晋中后期及南朝,很多家境清贫的官员都想方设法出任外郡,皆因可以趁机搜刮钱财。

所谓“郡县官之任代下,有迎新送故之法,饷馈皆百姓出,并以定令。”

而出任外郡的官员期满返京时,大多会带着他们在外郡搜刮来的财富,返回京师,这做法被称为“还资”。

还资除了钱财,也包括当地的土产器物,均一一运回京城贩卖,以求厚利。

譬如《晋书》中记载:(谢)安少有威名,时多爱慕。乡人有罢中宿县者,还诣安,安问其归资,答曰:“有蒲葵扇五万。”

安乃取其中者捉之,京师士庶竞市,价增数倍。

谢真石答道:“我爹近日来建康述职。”

她欲言又止,“实则也想在建康觅一良地,以作日后府邸之用。真石未到过建康,便也一同前来。”

刘遵轻叹一声,摇摇头说:“可惜,可惜。”

玉柳以为刘遵又要有挑逗之语,转过头瞪了刘遵一眼,刘遵装作没看见。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可惜我没两天又要离开建康,不能与佳人同游,怎能不感到可惜?

见谢真石没回应,刘遵自顾自地继续说:“可惜王敦已有叛乱之心,建康城非久住之地也。”

谢真石也神情黯然,望着江中礁石说:

“天地广阔,真石不过想寻一方安稳之地。不过当下胡人肆虐,晋室又有内忧,此事刘郎君怕亦要笑我兀自妄想。”

刘遵一听对方以“真石”而非谢家作主语,顿时觉得话里有话。

不过这种话题未免过于沉重,与佳人初相识不宜交浅言深,于是他决定错开话题:

“素闻乃父好风雅,亦善音律,某不才,也从家父处习得几分本领。不知小娘子对琴棋诗画有否兴趣?”

玉柳抢先一步说:“我家小娘子既善丹青书法,亦懂咏诗鼓琴。小郎君若是技艺不精,依玉柳看还是少卖弄为妙。”

刘遵哈哈大笑,心想如此更妙,有共同话题就好办事了。

若不是无古筝在旁,我便以一曲《梅花三弄》,叫你家小娘子一见倾心。

谢真石自然又说了几句玉柳不得无礼。

玉柳不知道是自觉回避还是真的生气,渐渐落在了两人身后。

刘遵与谢真石同行回城,一路上畅谈甚欢,从前人诗歌,聊到音韵乐理;从建康见闻,最后聊到一本叫《石头记》的奇书。

谢真石自然没读过红楼梦,她只觉得刘遵说话甚为有趣,书中内容如真似假,贾宝玉与林黛玉、薛宝钗之间的悲欢离合让她不禁叹息。

三人回到南岸。刘遵见日暮黄昏,不宜再聚,于是就此别过。

谢真石心想:与刘遵谈天说地甚有意思,至于其他......还需多加观察!

她今日的确是有意找寻刘遵,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在青溪找到垂钓之人。

女儿家的心事却不愿亲口说出,以免让刘遵得意。

而且谢真石的“候选者”并非只有刘遵一人,还有褚裒。

褚裒与谢真石年纪相近,为人也气度非凡,被桓彝称为“皮里春秋”。

谢真石尚未决定心意,此事也需谢鲲首肯。

门阀间的婚事便是如此,自己也无法完全做主。

谢真石凝望着刘遵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和玉柳一同回住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