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重生在暴风雨夜
消毒水混合着癌细胞溃烂的腐臭在病房弥漫,夏绮盯着输液管里将尽的药液,耳畔是儿子压抑的啜泣。
47岁的纪泽熙跪在床边,西装袖口沾着干涸的泡面汤渍——
这个被房贷压垮的中年男人,此刻哭得像四十年前那个雨夜的小男孩。
“妈,十五岁那年...“他颤抖着抓住枯枝般的手,“我明明翻到了户口本...“
夏绮浑浊的瞳孔泛起涟漪。记忆如锈蚀的刀片剐过心脏,那年暴雨倾盆,15岁的少年浑身湿透冲进家门,举着藏青色证件本的手在发抖。而随后踹开的门板后,纪泽洋皮带扣上的寒光比雷暴更骇人。
“不怪你...“她蠕动龟裂的唇,气管插管随着呼吸发出破风箱般的响动。监护仪红光在皱纹里蜿蜒,映出儿子鬓角早生的白发。当年那个被家暴致早产的孩子,此刻正用布满茧子的手给她擦拭褥疮。
走廊突然爆发的争吵刺破死寂。“纪泽熙你疯了?ICU一天八千!“儿媳尖利的嗓音穿透门板,“卖房救个将死之人?你怎么不把骨髓抽出来...“
心电图波纹剧烈震荡,夏绮用尽最后的力气扯掉氧气管。在纪泽熙撕心裂肺的哭喊中,她望着天花板霉斑笑出了泪。这一生啊,就像产房里那盆染血的纱布,浸透了却无人肯拧干。
意识沉入黑暗前,她听见金属坠地的脆响。床底那瓶攒了三年的安眠药终于空了。
1993年春,老式三五牌座钟撞碎晨光。
夏绮在樟脑丸气息中睁开眼,泛黄的蚊帐被穿堂风吹得鼓胀如帆。额间残留的凉意来自纪泽熙的小手,此刻他正踮脚够着五斗柜上的铁皮饼干盒。
“妈妈你看!“男孩献宝似的举起半块桃酥,碎渣扑簌簌落在洗得发白的的确良床单上。
夏绮瞳孔骤缩——
这是儿子七岁那年省下午餐钱买的,被她发现时,他正就着自来水吞咽草纸包着的冷馒头。
记忆如漏电的日光灯管在颅内闪烁。
她猛地拽过梳妆镜,牡丹花纹的镜框边沿还粘着干涸的血渍。
镜中女人左脸浮着青紫掌印,耳后三厘米处那道新月形疤痕尚未增生——
正是纪泽洋用搪瓷缸砸出来的“胎记“。
“校车叔叔在按喇叭啦!“纪泽熙笨拙地系着红领巾,儿童书包带拖在地上。
夏绮突然触电般跳起,扯开孩子后颈的衣领。当看见那块淡粉色烫伤疤痕时,喉咙涌起铁锈味。
这是五岁时丈夫醉酒打翻火锅留下的
“今天妈妈送你。“她抖着手给儿子重新系鞋带,塑料凉鞋扣袢上的裂痕与记忆严丝合缝。路过厨房时瞥见窗台积灰的麦乳精铁罐,瞳孔猛地收缩。上辈子直到搬进icu,她才知道这里面藏着被丈夫转移的房契。
巷口梧桐树下,黄色校车正在喷吐黑烟。纪泽熙突然转身塞给她一团温热,摊开掌心是捂化的水果糖。孩子指着她淤血的嘴角:“这样妈妈苦的时候...“
夏绮突然弯腰剧烈干呕,1993年的阳光刺得人眼眶生疼。
柏油路上摇曳的,究竟是儿子的倒影,还是四十年后病床边那缕早生的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