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朗基努斯之枪
休伊特伸出食指，轻轻按在尖锐凸起处。
只这一下，指腹立刻传来刺痛。
他抽回手指一看，只见食指指心赫然出现一个白点，白点周围的血液被吸食殆尽了。
不只血液，手指一经接触，他的体内隐隐被抽走了什么。
被夺走的东西不似实物，说不清，道不明，休伊特细细检查了一番，依旧找不出缘由。
不过，至少能确定一点：
这尖角在渴求自己的鲜血！
休伊特蹙眉，迟疑了片刻，才再次探手摸过去。
他轻轻捏住那尖角，左看右看。
过了半晌，他终于确认了一件事：蛋壳被兵器刺破了。这尖角最顶端冒出的，正是兵器的尖端。
确认不了兵器类型，只知道很锐利，锐利到蛇卵的破口只有细微的一个小点。
是这卵壳太硬？还是这武器锐利？
休伊特心想，于是凝聚胜利之剑，一剑斩向蛋壳。
铛的一声！
剑锋像是砍在了铁毡上，剑身被高高弹起。
完全不可撼动的感觉。
休伊特捏着下巴分析：蛋壳内的光线稀薄，胜利之剑这样日轮光华的造物，完全无法发挥其真正威力。
最强的攻击手段失效了。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在不动用神格的前提下，想要破开这蛇卵，仅凭自己是做不到了。
这未知武器成了打开蛇卵的唯一钥匙。
必须得逃出去！
既然如此……
如果这兵器能将蛇卵戳破，想要多少鲜血，都给你！
休伊特紧紧攥住了那道锋利尖端。
手掌被划伤，鲜血并不滴落，反而直接被吸入那兵器之中，那股吸力极强，像是有无数条长满倒刺的舌头在舔舐鲜血模糊的伤口。
他忍耐着疼痛，紧握着不松手。
慢慢地，整条右臂没了血色，一抹苍白沿着胳膊爬上肩膀，迅速向身体蔓延。
胳膊被吸干了！
休伊特意识到不对，想要收手却已经晚了。
手掌像是被无数倒钩挂着，无论他如何使劲，力量都如同石沉大海、牛入泥潭，他怎么也挪不开手。
再这样下去，真要被吸成人干了！
休伊特强自压下急切，狠下心。
“让你吸！”
他低吼一声，左手骤然凝聚胜利之剑一剑劈下。
右手手腕齐根截断。
休伊特一屁股后仰坐下，大口喘息，瞪着那只断手。
那断手抽动两下，自诡异尖端滑落，没带出一丝一毫的血迹。
歇了一会，他才上前，捡起那只断手。
幸好是在蛇卵之内。
先前肢体四分五裂都能复原，如今只断了只手，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是以，休伊特并没多少后怕，淡定地将断手接回，默默等待伤口恢复，同时感受着体内的情况。
这一次，那股微妙的被“剥夺”的感觉却没再出现。
休伊特安心许多。
他将此事略过，认真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血液被吸走许多，除此之外，那片“圣子”神格的色泽略显暗淡，金黄外表像是蒙上了一层污垢。
这兵器在吸食血液与神力？
休伊特大概明白了。
他摩挲着下巴，思考该如何在不伤身体的情况下喂饱这尖端？
思来想去，他无奈摊手，又握住了那枚尖尖。
有蛋液在，加上自己倍棒的身体，还怕扛不住一点失血情况？
三天三夜也不算事！
许久后。
休伊特嘴唇苍白，身体乏力。
体内血液仍在一点点输入那兵器之中，幸好有蛋液在，他不至于落个失血死亡的下场。
这兵器够贪的，好像怎么也喝不够。
头好晕……
过了多久了？
休伊特对时间的感知模糊了，只感受到身体机能在下降。
还能挺得住，他作出判断。
好困啊！
好想睡觉……脑子昏昏沉沉的，身体也僵硬无比。
眼前一黑，休伊特昏了过去。
不知多久后。
“休伊特！”
“休伊特！”
头顶传来一声声呼喊，休伊特困乏地睁开眼。
他听着头顶的动静，强行打起几分精神。
又听到这声音了。
每隔一段时间，海伊德总会路过这里，以始终如一的语调呼喊：“休伊特！”
最多加上“你在哪？”三个字。
这姑娘够执着的。
休伊特想着，烦躁地扫视四周。
蛇卵液体早就变淡了，从最开始的橘红色粘液，变至现在的橘色稀液。
血液恢复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至于神格，此时只剩一抹金光，其余大部分都是淡黄。
休伊特不由在心底发问：蛋液还够几次？血液与神格还能撑几次？那件兵器还能喂饱吗？
光吸血不顶事。
再这样下去，只能冒着风险激活神格了。
太困了……
再睡一会吧，睡醒了也许就结束了。
休伊特打了个哈欠，瞅着那凸起，缓缓合拢了眼皮。
忽地，咔嚓一声异响。
他眨巴两下眼，不由打了个哆嗦，下意识认为是自己听错了。
咔嚓！又是一声。
休伊特锁定了声音来源，死死盯着蛋壳尖端，心道：要熬到头了？
再过一段时间，就算这些蛋液够用，他也顶不住了。
他努力睁眼，用力看向那蛋壳。
只见那兵器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移动着，努力地钻入蛇卵。
咔嚓！咔嚓！
声音越发密集，密密麻麻的裂纹蔓延，密布于每一片蛇鳞之上。
忽地，一缕白光刺破了蛇卵，透入蛋壳之内。
壳要碎了！
尖角再也承受不住，终于破开一个小口。
哗的一声！破口四周的蛇鳞瞬间崩散，碎了大片，橘色蛋液立即涌向尖角处。
透过崩开的口子。
那柄兵器露出了全貌。
一杆枪！
枪尖森寒，长枪正疯狂吸收蛋液。
待到蛋壳全然碎裂，枪尖上的寒光也散了，立刻又恢复了普普通通的样子。
紧接着，那枪化作流光，钻入了休伊特体内，融入了那道“圣子”神格之中。
休伊特松了口气。
他放下长枪没检查，望着头顶，见到了仍在碎裂的蛇卵缺口后的久违的天空。
鼻腔中没了蛋液的清爽，尽是呛鼻的硫磺味道。
休伊特搓两下鼻子，捡起在蛋液中泡了不知多久的碎布遮了身体，顶着簌簌掉落的飞灰碎石一跃而上。
终于再一次回到了地面。
四下打量。
应该是白天？
太阳明明挂在空中，却并不亮，四处都是灰蒙蒙的。
休伊特身处一个恍若陨石砸陷的巨大深坑之中，像是落在了环形山的最低处。
沥青一般的地皮上，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如同巨人血管的流动岩浆，明暗交替，像是在随着大地的心跳律动。
深坑内满是难民。
没人哭喊。
就算还能流出泪，泪液也早就被烤干了，或者变成了脸颊上被飞灰沾黑的道子。
他们踩着不知换的第几双破烂鞋子，一边小心躲避着岩浆，一边六神无主地走着，在地上寻找离散的亲人与破碎的家庭。
所有人都深深知晓——找不到的。
好在，他们本就不是为了寻找，只是受了难，无家可归罢了。
此时此刻，站在深坑最中心的休伊特，向着任意方向，随意地扫一眼，视线内都有数以百计的支离破碎的家庭。
可这又能如何呢？
他已经尽力了，豁出一条命想救人。
人力有时尽……
想救人？除非成为神，或者除了那些冷漠的神。
休伊特叹一声，低头打量脚底的土。
一片灰黑。
他攥一把，放在手心拨动。
这把土尽是砂砾、碎石，没有半点疑似骨粉的成分，看来安恩的确是身化大地，随风而去了。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休伊特握了满满两把，攥在手心，四下打量着，想找一个东西来装。
他回过头，忽地看到了远处的人影。
那人正蹲在地上，挑着一条黑色棍子翻动地上的灰石。
是海伊德。
如此狼狈的海伊德实在少见。
粗略一看，对方似乎彻底融入了这片灰暗之中。
休伊特是凭借几个蓝点斑点辨出了人，又通过仪态姿势认出了海伊德。
他盯着那张憔悴的脸。
待到对方抬头看来时，笑着招了招手。
海伊德怔怔地看来，愣了会，随即提着黑棍跑了过来。
待到海伊德几步跑来，休伊特尚未说什么，对方忽地扑入怀中。
这是个毫无保留的拥抱。
休伊特感受到对方的担忧，将攥着土的手伸远，接受了拥抱。
两人一触即分。
海伊德站在面前，瞪眼看过来，那双淡绿的眸子密布血丝，有些无神，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了。
休伊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简单解释道：“我在地底待了一段时间，才出来。”
他打量两眼面前的人，又调侃道：
“难得见你这样，差点没认出来。”
“反正会脏，就没换。”
海伊德扫两眼自己的衣物，随口应付一句。
她看过来，眼神四处扫视，忽地停在了休伊特右手的伤痕上，立即瞪起眼，抿着嘴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
休伊特按着手，随口应付：“待一段时间就能彻底恢复，没什么问题。”
海伊德狐疑道：“真的？”
“真的。”
不算定时炸弹一样的神格，不算那颗神秘莫测的蛇蛋，的确是没事了。
海伊德点头，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估计又是询问的话。
对方不再发问，休伊特乐得轻松，也没提曾听到对方呼喊的事。
他语气轻松道：“借你的口袋用用。”
“好啊！”
海伊德敞开衣服口袋。
这件衣服很实用，有好几个口袋。
休伊特抓了几把土，塞满两个口袋，这才满意地拍拍手。
装完了土，他想起了那柄枪。
能戳破蛋壳的，怎么也得是件神器，正好又是枪类，更适合骑马作战。
来的恰到好处。
之前得到的格鲁之枪实在废物，与自己的属性不合。
既不像胜利之剑一般，威力强大；也不像项链，具有某些独特作用。
格鲁之枪在自己手里，简直就是加重的铁条。
休伊特研究几天，立即将其交给海伊德保管了。
可哪怕海伊德这样拥有达纳神族血脉的人，拿着格鲁之枪，仍然就只是拿了条铁枪，没有半点额外用处。
哦，也不算没有半点用处。
这不……被海伊德拿来翻找石碓了。
这简直是个悲剧。
相比之下，哪怕还没检查，他也确信那枪能派上用场。
休伊特激活圣子神格，取出了那柄枪。
长枪整体近两米，重量适中。
枪尖锐利无匹。
别的不说，只这一个枪头就超出格鲁之枪太多。
他有信心，这一枪下去，就算是铁打的菊花，也必能捅出一个满堂彩。
枪头是钉与矛的结合。
正中偏厚，矛翼轻薄。
尖锥形的枪头，中间雕刻一枚圣钉。
枪尖往上缠绕了三圈金丝；金丝之上，枪头中央那截，由金色枪套包裹，枪套上刻着“朗基努斯”的铭文；枪套向上，则又是三圈金丝。
再看枪柄。
整体笔直，持握舒适。
枪柄上没镶嵌任何东西，但刻着复杂精细的纹饰。
休伊特握着枪，对着空地挥舞两下。
这么好的一柄枪，应该有些独特性质才对。
例如胜利之剑，目前已经有“必中”、“飞行”的性质，若是自己某一天补全了光明神格，说不定还能激活其“必胜”的词条。
再说项链，海量生命力，刻印的生命魔法，简直就是个移动泉水。
小白马，能飞行，有【电涌】，还能随身携带，方便极了。
反面例子也很好找。
格鲁之枪没有特殊能力，就算有，自己也激活不了。因此，虽然其贵为达纳神族的四大神器之一，在自己手中也依旧是废铁一块。
朗基努斯之枪就不一样了。
休伊特听过太多以这枪为主角的传奇故事。
传闻中，圣子为了替世人赎罪，曾被钉于十字架之上，又被圣朗基努斯持枪刺入侧腹。
长枪因其持有者朗基努斯而得名，又因沾染圣血具备了神力。
是大名鼎鼎的“弑神之枪”、“命运之枪”。
有什么特殊能力？
尖锐算一个，勉强能对得上“弑神”的名头。
那么“命运”二字，该从何体现呢？
休伊特摸索了半晌，心中疑惑，直到衣角被拽动，他才抬眼盯着海伊德问：“怎么了？”
海伊德神色古怪。
她扑闪着大眼，指着四面八方的人，艰难道：“你快看！那些人……”
休伊特扫视四周。
数十里的范围内，由近至远，从脚下深坑至环形山巅，跪满了数不清的人。
灰蒙蒙的世界中，只能看见一道道模糊的跪伏的人影。
不论男女老少，不论贫穷富贵，不论信仰何人，不论身下是坚硬岩石还是滚烫岩浆，他们都面朝自己，双手扶膝，双膝跪地，以额头贴着地面，为自己献上了虔诚与忠心。
休伊特呼吸急促，忽然明白了“命运”的含义。
持枪者，主宰世界命运，令万众臣服朝拜。
唯一的副作用：失去长枪，立即毙命。
这下好了。
有了朗基努斯之枪，碎裂的神格似乎也不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