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双生黑豆
宁远听罢,先是露出一抹惊讶之色,随即脸上逐渐浮现出鄙夷与坏笑。
他掐动诀印,深吸一口气,竟将城隍爷的灰烬吸入腹中。
转头看向许夺,满脸得意,语气轻蔑:“不要以为你知道什么家宅五祀和换脏,就可以在这里指手画脚。”
你是吸尘器吧.......许夺心中怒火翻腾,脸上难掩不忿,怒目而视,刚欲开口,却被周阵打断。
“宁远!你若再这般胡来,我必定告知师父!”
宁远努了努嘴,显然有些不情愿。
他对许夺吐了吐舌头,随即转身,从木箱中请出新的城隍爷神像,按部就班地开始操作。
“许镇守莫怪,我这师弟平日被我们宠坏了,无论对谁,皆是这般无礼。”周阵转头看向许夺,语气中透着几分歉意。
“无妨。”许夺眯起眼,目光落在宁远身上,语气幽幽,“但他恐怕不只是被你们宠坏了。”
周阵闻言一怔,脸上露出几分疑惑:“许镇守此话何意?”
“换脏,换的就是怨气,过程之中难免有气息外流。”许夺表情未变,语气淡然,“看他刚才的术法,就是直接将怨气吸入腹中。”
他顿了顿,补充道:“他的体质,显然异于常人。”
“许武人果然学识渊博。”周阵语气恭敬,眼中带着几分敬佩。
可惜,这宁远恐怕已经没有未来。
苍云郡的城隍庙香火鼎盛,下辖郡县的百姓络绎不绝地前来进香。
无论是婚丧嫁娶,还是日常祈福,总有人前来起卦、还愿。
然而,这些虔诚的祈求中所带来的怨气同样源源不断,汇聚成一股看不见的洪流,被城隍爷尽数吸收。
而宁远,则以自身为媒,将这些怨气逐一净化。
这种方式虽暂时有效,却无异于饮鸩止渴,与前世那些患职业病的人并无二致。
他的身体承受着无法逆转的损耗,终有一日将不堪重负。
更何况,从他熟稔的手法来看,这并不是第一次替换城隍爷,恐怕早已成了常事。
“这是干什么?请城隍爷喝酒?”
罗岳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打断了许夺的思考。
许夺抬头看去,只见宁远那不大的身躯正捧着两大坛老酒,熟练地将酒倒在箱中的城隍爷神像头上。
酒香四溢,浓郁醇厚,让人不禁感叹这酒的品质之佳。
周阵微微一笑,目光却紧盯着许夺,缓缓开口:“这位城隍爷生前乐善好施,声名远扬,唯一的嗜好便是好酒。”
“不让他老人家满意,又怎能指望他护佑一方呢?”
“人死如生,奉香火成神...”许夺低头喃喃,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思索,“也就是说,就算成了城隍爷,也会保留生前的习惯与爱好?”
“许镇守果然睿智,一点就透。”周阵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钦佩,“确实如你所说,人死如生,不过城隍爷的情况更为特殊...”
他欲言又止,目光看向许夺,嘴角含笑,似乎藏着某些未说出口的隐秘。
人死如生,前世如此,此方世界更是如此.......许夺不动声色地瞥了周阵一眼,心中暗自思索。
正愁如何才能截留城隍爷的香火,真是瞌睡来了枕头。
家宅五祀、换脏、人死如生——这三点已经构成了基础,现在只缺一个引流的通道。
仅片刻之间,他便理清了思路,心中已有了计策。
“城隍爷入座之后,继续封山三日。”许夺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深意,“待一切无忧,再放百姓上山进香。”
“你是信不过我们天象司?”捧着城隍像的宁远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凌厉。
“啧......”许夺嗤笑一声,目光中尽是鄙夷,“什么时候天象司管到平灾司头上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宁远刚想反驳,却被周阵一声怒斥打断:“闭嘴!”
这句话从周阵口中传出时,声音竟变得纤细尖锐,语气中透着一股诡异,与之前的沉稳截然不同,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
这一声怒斥让宁远周身一抖,险些将手中的城隍像摔在地上。
他慌忙低头,声音中带着颤抖:“师兄,我知错了。”
“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艮啾啾。”许夺抽出罗岳腰间的跨刀,递向周阵,语气轻松:“孩子还小,别让他童年缺失。”
“打一顿就好了。”
周阵缓缓扭过头,脸上的扭曲表情越发明显,怒目直视许夺,眼中的“阵”字微微发光,透出一股危险而逼人的气息。
片刻后,他的表情逐渐缓和,狰狞之色渐退,语气也恢复了平静:“许镇守说笑了,我怎敢当真。”
他转身看向宁远,声音低沉严厉:“速速将城隍爷请入,我先出去布置大阵。”
说罢,他快速迈步离去,身影消失在庙外的夜色中。
宁远吓得一缩脖,低着头恭敬地目送周阵离开。
他又悄悄抬眼瞥了瞥“不怒自威”的许夺,生怕再招惹麻烦,连忙将手中的城隍像小心翼翼地放入神像之中。
然而,刚要请入的一瞬间,他突然一愣,神情惊讶:“这是什么?”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灰烬之中,左右对立地摆放着两粒黑乎乎、干瘪瘪、皱巴巴的黑色月牙状物体,显得诡异非常。
“这东西,看着有些眼熟,但我说不出是什么...”罗岳皱着眉头,语气中透着疑惑。
“黑豆。”许夺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鄙夷,“有人在城隍里面加了黑豆。”
他毫不犹豫地将两颗黑豆收入百宝囊,目光微沉,“这东西定与城隍异变有关,本官要带回去严查。”
种种线索表明,城隍庙异变的幕后黑手直指百目道人及其背后之人,而这两颗黑豆恐怕另有用途。
只要能恶心百目道人,这种事我绝不缺席,也不假手于人。
宁远看着黑豆被许夺收走,刚想开口,却偷瞄了一眼庙门外,最终欲言又止。
狗仗人势,主人不在,牙也就软了........许夺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几分宽慰,语气平静:“别怕,你师兄一会儿就回来。”
他握着钢刀随手一抖,劲风划过空气,声音尖锐刺耳:“你真别怕,我只是练练刀,你忙你的。”
宁远浑身一颤,不敢再多言,哆哆嗦嗦地将城隍像放入神像之内,手掐诀印,默念法诀。
片刻之间,庙内的暖意陡然加深。金光乍现,神像从左到右开始发生变化。
与其说变化,不如说是被一点点覆盖。
最终,神像完全被替换,一道光晕从神像上扩散开来,直冲远方。
“许...许镇守,成了。”宁远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怯懦,目光闪躲不定。
许夺冷笑一声,手腕一抖,将刀精准地甩回罗岳腰间的刀鞘中,语气轻佻:“恰好,我刀也练好了。”
就在此时,周阵从庙外迈步而入,声音不紧不慢:“师弟,这边结束了?恰好,我那边也刚完工。”
宁远一路小跑到周阵身后,拉住他的衣角,刚想开口,却被周阵一记冷眼瞪回,硬生生将话憋了下去。
“不愧是天象九子之一,手法老练,干脆利落,”许夺表面笑着恭维,实则语带揶揄,“这所谓的大阵,竟然无声无息。”
“不过是一个感知大阵而已,不是什么特别的功法。”周阵淡淡一笑,神色自若,语气中透着几分雅量,“自然不必惊动旁人。”
“那就好,扰了百姓安宁,上面可是要责罚的。”许夺斜睨着二人,语气意味深长,“到时候,朝廷是向你问责,还是向我问责,那可就难说了。”
说罢,他正了正衣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冷声说道:“事情已了,我便不久留,二位请回吧!”
城隍像重新纳入朝廷管辖,天象司的感知大阵也已布置完毕,局势暂时稳定,没必要再多留,与其浪费时间,不如专注提升自己,早日弄死百目道人。
周阵听到许夺的逐客令,表情淡然,微微点头:“那我们也不再打扰,告辞。”
说罢,他带着宁远转身离去。可行至门口,宁远突然回头,对许夺吐了吐舌头。
这小子,真是半点亏都不吃.......许夺心中腹诽,随即转头吩咐罗岳:“传信给许县刘平步,让他留意城隍庙内是否也有黑豆。”
话音未落,天将观中刘婉凝的声音突兀响起:“这个黑豆,是个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