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收降
史可法很明白，地方上的事情，离不开地方士绅的支持。
如平叛事宜。
虽然而今平叛已经结束了。但史可法的事情并没有结束。他要尽快完成善后。怎么善后？
永城县遭受兵灾的百姓，要不要安抚，炸毁的城墙，要不要修，立功的将士，要不要赏赐。
一切的一切，都在两个字：“钱粮。”
史可法孤身而来，两袖清风。朝廷府库，就更不要提了。早就入不敷出，朝廷正项开支都搞不出来，更不要说而今突然冒出来的平叛之战。
以史可法在户部的工作经验告诉他，这笔款子。户部没有，河南省没有，归德府更没有。
钱从哪来。
当地士绅摊派。
史可法绝不能与当地士绅闹僵了，这事情可就做不成了。
但在史可法看来，上下尊卑，还是要讲的。
朝廷是上，士绅是下。
要让士绅服从朝廷之令，而不是朝廷成为士绅们争权夺利的工具。
那是太阿倒持。
史可法一时间也找不到切入点反驳。
即便他知道，侯方域满口道理，心里全是生意。
但是侯方域言之成理。史可法就不能从他揣测的生意来反驳。
就在史可法正烦恼时，而刘越等降兵，脸色苍白，自期必死的时候。
忽然听到有人说道：“大人，学生以为侯公子此言差矣，自古以来谋反之事，岂是区区一县令可以处置的？”
却是刘正说话了：“学生以为，这些人生死应当上奏朝廷，由朝廷决断。”
一来，刘正实在忍不住了。战场上打生打死，各安天命，杀降，太没有道德下限了。
二来，刘正既然想抱史可法的大腿。自然要急领导之所急。
侯方域什么想法，刘正没有完全搞明白，但是史可法什么想法，刘正结合历史印象，却能想清楚。
史可法听刘正这么说。心中一动，暗道：“这是一个合适人选。”说道：“安民，你过来。”
史可法将刘正叫到一边，如对子侄般，说道：“安民，你未来有何打算？”
刘正一愣，他不知道史可法为什么忽然问这个？说道：“先将家中妇孺安置在江南，再论其他。”
“可愿意转任武职？”
刘正说道：“天下板荡，也容不下学生读书了。”
史可法松了一口气。大明读书人没有几个愿意当兵的。他其实也担心刘正不愿意。说道：“安民，今日破永城之功，我已经算你首功了。准备向朝廷保举你了。最少一个守备。”
明代有两套军制，前者自然是卫所体系，后者就是募兵体系。双方体系有融合又有分歧。
前者就是五军都督府，都指挥司，下辖各卫，各卫指挥者，同知，佥事，然后千户，百户等等。
募兵体制，也就是镇戍体系。一般是总督，巡抚，兵备道，这都是文官担任，军队各项大权都在这里。下面的只要打仗，献犬马之功就行了。
总兵，副将，游击，守备等各级官职。
守备一般是守某地之官，根据守备的地方不同，麾下士卒数量也不同，大抵数百到一两千。
史可法想要提携刘正，但也要按规矩来。不可能一下子升上去。他能保证的其实就是刘正有功必赏。在大明武将中，这已经是超级外挂了。
“只是，今日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
刘正说道：“大人，刘超留下的士卒，精锐敢战，就是我麾下的将士，也远远不足。而今朝廷是用兵之际，只能收降，就立即能派上用场。”
“杀了，有损大人名声，而且太可惜了。”
是太可惜了。
刘正知道火器是未来发展方向，但是他在大明朝，根本没有见过善用火器的军队。刘超麾下火铳兵，是他见过第一支以火器为主的军队。
刘正想保下他们，固然是恻隐之心。但也想知道刘超是怎么练兵的，别人用火铳炸膛，刘超火铳兵，数次挽救战局，没有炸膛一根。
学习一下先进经验。
“你真心想保这些人？”
刘正沉默片刻，看着这些已经没有武器的士卒，心中终究不忍心，说道：“想。”
“我如果让你收降，你有把握控制住他们？”
刘正沉说道：“有。”
“好。”史可法说道：“我将这些拨到你麾下，不过，要你有一点小小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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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战，刘正首功。本官已经拟好奏疏，上奏朝廷，不日授官。”史可法看着所有人说道：“但，刘安民一片仁心，愿意用自己的功劳为降兵赎罪。本官百般劝说，本官拗不过他，答应了，以他首功抵降兵死罪。”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往南京刑部论罪。”史可法说道：“由刘正押送，这一件事情就这样定了。谁还有什么不同意见？”
刘越等降兵听到这句话，齐齐抬头看向了刘正。
眼睛中充满了感激。
刘正是后知后觉。
回想他与史可法的谈话，分明是史可法自己不想杀降。但也不想与侯方域这些地方势力直接冲突，将他刘某人拉过来，当了缓冲。须知他姓刘，但背后写着袁字。
归德士绅之首，在万历年间，是虞城沈家。出了首辅沈鲤。
天启年间，自然是雎州袁家了。
而崇祯年间，却是归德侯家了，出了兵部尚书侯恂。
只是袁家是衰落了，不是不存在了。侯恂而今在诏狱中，袁枢的关系网也是通天的。地方士绅不给刘正面子，也要给袁家面子。
史可法这一手，就从史可法对地方士绅，变成了归德士绅内斗。
人心就没有那么齐了。
刘正对史可法这一手，刘正也不得不说一句漂亮。几方都未必满意，但都能接受。
史可法的安排，也完全照顾了刘正的行程了。刘正不是要护送家眷去江南，正好顺路。
什么？你说南京刑部怎么论罪？
史可法早就安排好。
充军之罪。充刘正之军。
刘正很清楚，这年头，什么都是虚的。只有实力是实打实的。
他这一次在史可法那里得了印象分，只要有功劳，还怕没有升迁的机会。
有这批能打的精锐在，还怕没有功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