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跪太庙
赵宗熠回头望了望殿内,老皇帝早已不知所踪。
“我也要跪太庙?”
任守忠笑问道:“陛下让老奴问国公爷两个问题,其一,令师叔杀人之时,你是否也有动手?”
赵宗熠如实告知,“没有。师叔嫌我武功低微,会给她添乱,让我在府外等候。”
任守忠点头,“这样的话,国公爷就不用跪了。”
“我不用去太庙了?”
赵宗熠挑眉问道。
任守忠笑道:“去与不去,要看国公爷如何回答第二个问题。陛下又问,你是否有胆量替朕惩戒邕王与兖王?”
说着,他手底下的小内侍将皇帝刚刚的那根藤条拿了过来,恭敬地双手奉给赵宗熠。
赵宗熠接住藤条,随手挥了一下,响亮的破空声足以证明这根包浆藤条有够结实,丝毫没有弄虚作假的意思。
“官家是让我去打邕王和兖王?”
任守忠微微点头道:“国公爷是替官家执行惩戒,每日需用藤条打邕王和兖王的脚底板二十下,共计要打满七日。”
“邕王和兖王可以拒绝,但只要打不满七日,他们就永生不能踏出太庙。”
“国公爷亦是如此,只要接下了这门差事,邕王与兖王一日不离开太庙,你也不能走。”
赵宗熠不由得琢磨起了皇帝的用意,是想激化他与双王之间的矛盾,让他彻底与双王决裂,成为一条搅乱夺储之争的鲶鱼?还是单纯让他去出气?
“奉旨打人?还有这样的好事?”
他想了一会儿,觉得此事的利大于弊,“请公公回禀官家,这差事,臣接下了。”
任守忠让身边的小内侍去回禀,自己则对赵宗熠说道:“国公爷,老奴与你同去。”
“公公要亲自去一趟?”
赵宗熠不禁问道。
太庙可不在皇宫里面,而是在内城的东侧,赵宗熠每次出城返回田庄的时候,还能路过那儿。
任守忠叹气道:“老奴若是不去,其它的内官怕是镇不住那两位王爷。”
“公公说得有理,请先行。”
赵宗熠神情肃穆地点头同意,就凭邕王和兖王的性子,如果只是一个小内侍去传达口谕,说不定还没讲完,就被强行敷衍过去了。
宫门外。
任守忠坐进了马车,赵宗熠骑马在侧,还有十几名殿前司的兵卒随行保护。
赵宗熠忽然想到自己明天还要送盛华兰回家,“呃,公公,我明早还有事情要办,能否今晚让我先回田庄?明天再回太庙?”
那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已经被皇城司呈到了御前,任守忠也有所耳闻,知道赵宗熠与盛家的约定之事。
“国公爷是想送盛家大姑娘返回盛家?”
“是。”
赵宗熠点头。
任守忠却说道:“如今,忠勤伯爵府危在旦夕,盛家大姑娘若是此时回去,是祸非福啊。”
赵宗熠皱眉,任守忠说得很有道理,盛华兰如果这时现身,肯定会被忠勤伯爵府牵连,说不定就连盛家也要跟着遭殃。
不过他现在看到盛华兰就控制不住情绪,如此持续下去,严重干扰他的日常生活。只要她回去之后不要胡乱说话,他还是很乐意送对方回家。
保持距离,大家都好。
“可是我与盛家已经约定好了,三日之内一定会送盛家大姑娘回去,此乃男儿立信之本,怎可违背?”
况且,盛华兰若是执意要走,他还能强留不成?没听说那丫头都开始绝食了吗?
大不了办完太庙的差事,厚着脸皮去找官家求个恩典,保住盛华兰,让其免受连累。
任守忠说道:“无妨,老奴让人去盛家说明便可。”
“多谢公公施以援手。”
赵宗熠听到任守忠如此一说,觉得里面应该有官家的意思,也就没有再坚持了。
又行进了一会儿。
任守忠突然说道:“国公爷,老奴有一句话不吐不快。”
“公公请讲。”
赵宗熠看着手里的藤条,心情大好,随口回道。
只听任守忠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像国公爷这样的青年才俊,若是真有成家之心,京城多的是未出阁的闺秀,皇后娘娘也会愿意为你说媒,可如此强绑有夫之妇,难免私德有亏啊。”
赵宗熠:“……”
虽然心有不甘,但是没法反驳。
他已经向盛家解释过了,是盛华兰长得像师门的仇敌,才导致了这场误会,想必官家也肯定听说了。
既然不信,那他也没有办法。
城东,太庙。
太庙,共有三座庙宇。主庙在东,为帝庙,供奉着皇帝先祖和历代皇帝。西庙是文庙,东庙是武庙,皆为配享太庙的开国功臣和立下大功的文臣武将。
邕王和兖王要跪的,自然是主庙里的历代皇帝。
按理来说,他们二人这时应该跪在主庙之内,可是当赵宗熠和任守忠来到太庙的时候,主庙里面除了一个看顾灯火的小内侍,根本没有二人的身影。
问了小内侍才得知,邕王和兖王来了太庙之后,就命人去采买了不少东西,然后便去了太庙的后院,霸占了两间卧房,早早歇下了。
赵宗熠不禁笑道:“还是公公料事如神。”
任守忠也笑了,“哪里,老奴只是更了解两位王爷的秉性。”
他对身边的殿前司指挥使吩咐道:“去把两位殿下叫来主殿,就说官家有口谕。”
“是。”
那名殿前司指挥使领着麾下的十几名兵卒,马不停蹄地赶往太庙的后院。
赵宗熠望着主庙里的诸多牌位,又瞧了瞧身边的任守忠,呃,还是做做样子吧。
他整理衣冠,“既然我来了太庙,如若不拜,岂不是失礼?公公在此稍等。”
“国公爷请便。”
任守忠没有资格祭拜主庙里的先皇们,只能站在门外。
赵宗熠进入主庙,用衣袖清理香案,毕恭毕敬地进上香,然后跪拜叩首。
等他拜完,兖王已经赶到了主殿。
兖王之所以来得这么快,是因为他在太庙门口安插了眼线,早早发现了任守忠的马车,下人通知的早,他也就来得快了。
至于心宽体胖的邕王,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任大官,不知官家有什么口谕……嗯?赵宗熠?你怎么在这儿?”
兖王又看到了香炉里的新燃三支香,怒道:“赵宗熠!你有什么资格祭拜太庙?还不滚出来?”
赵宗熠笑了笑,他已经祭拜完了,本来就应该出来。
“兖王殿下,我也是皇室宗亲,如何拜不得太庙?”
兖王觉得赵宗熠是在装糊涂,“你不过一个旁支,并非皇子皇孙,有什么资格进太庙祭拜?”
赵宗熠走出主庙的大门,拿回了之前倚在门边的藤条,笑道:“兖王殿下,我能不能进太庙,你说了不算,官家说了才算。”
兖王看着赵宗熠手里的藤条有些眼熟,狐疑的问道:“是官家让你来的?官家有何口谕?”
任守忠面无表情的回答道,“殿下,此地是太庙,不可肆意喧哗,以免惊扰了诸位先皇。还请稍安勿躁,等邕王殿下也来了,老奴自会复述官家的口谕。”
兖王有种不祥的预感,“本王亲自去找赵旦,任大官稍等。”
说完,满怀心事地又回去了后院。
过了半晌。
邕王终于是来了。
“任大官,是不让本王跪太庙了?要放本王回去?”
兖王紧随其后,之前的殿前司指挥使也回来复命。
任守忠慢条斯理的说道:“邕王殿下,兖王殿下,圣上口谕,让琅琊世子替朕行刑……”
有关赵宗熠的袭爵圣旨还没正式下达,所以他在明面上还是琅琊世子。
复述完口谕。
邕王惊叫道:“什么?打脚底板?每天二十下,还要打七天?”
兖王拂袖冷哼。
“哼,既然可以拒绝,那本王就先去休息了。”
任守忠眯着眼睛,笑问道:“王爷要去哪儿?官家是让你们跪在太庙,向诸位先皇忏悔罪过,不是让你们住在后院清修。”
他侧过身,“请两位王爷进入主庙,老奴要锁门了。等两位王爷什么时候想受刑了,可以知会门外的世子爷和吕指挥使,他们都会留守在这里。”
邕王看着主庙里的两块蒲团,紧了紧外袍,问道:“任大官,能否通融一下,待本王派人拿些被褥过来……”
任守忠郑重的说道:“请王爷慎言,速速进入主庙!”
邕王和兖王不敢违抗官家的命令,憋着一肚子的火,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进了主殿。
任守忠还如他刚刚说的那般,让身边的小内侍合上了主庙的大门,然后用一把铜锁,锁住了两扇大门的门环。
“两位殿下,老奴已经事了,告辞。”
主庙里面安静极了,没有任何回应。
任守忠向赵宗熠点头,“烦劳国公爷费心了。”
他对赵宗熠倒是很和善,所以提前唤着国公爷,处处透露着亲近之意。
“公公慢走。”
赵宗熠拱手回礼。
等任守忠离开后,赵宗熠与留守在这儿的殿前司指挥使面面相觑,脑袋里不约而同地升起一个问题。
他们今晚住哪儿啊?
“这位……”
“下官姓吕,名苌。”
“呃,吕指挥使,今晚可有想好在哪儿下榻?”
“回世子爷,下官打算在这院里支起一个遮风挡雨之地,然后席地而眠。官家让我们不得离开太庙,这里又没有客房,也没法出去住客栈,只能如此了。”
“邕王和兖王的房间不是空出来了?”
“呃,下官不敢。”
“没事儿,空着也是浪费。”
原本住在那儿的几个小内侍已经去了其它房间,和同伴们挤挤睡了,此时让他们回去,怕是也没这个胆子。
只有赵宗熠丝毫不惧邕王和兖王,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故意朝着主庙的方向,喊道:“相信两位殿下也是不会怪罪的,对吧?”
“哼!胆子不小啊。”
果然有人贴着门板偷听,这声音,应该是邕王。
随后,他的语气莫名柔和了许多,亲切地唤着赵宗熠。
“宗熠啊,任大官走了?”
赵宗熠可不吃这一套,“回邕王殿下,任公公已经走了,我与吕指挥使也要去歇息了,多谢二位布置的卧房,晚辈实在万分感谢。”
“别走!别走啊,宗熠!本王想求你一件事。”
邕王拉开一条门缝,大声叫住了赵宗熠。
赵宗熠看着从门缝里挤出来的肥肉,憋笑道:“殿下言重了。”
邕王说道:“宗熠,既然你是行刑之人,不如就免了本王的刑罚吧?等七日后,你回宫禀报,就说已经行刑完毕,如何?”
他伸出手臂,拼命地向前够着,想要抓住赵宗熠的衣服,“本王不会亏待你的!我在汴河边有一处山庄,还有千亩水田,都送给你!”
赵宗熠闪开了,然后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殿下,官家让你们当众受刑,每打一下都有专门的小内侍记录,又有殿前司的吕指挥使在旁监督,你让我如何徇私啊?”
邕王哭丧着脸,又道:“那就打轻一点,做做样子?”
赵宗熠面无表情地抱拳道:“殿下不必多言了,晚辈不可能冒着欺君之罪,违抗皇命的。若无其它事情,我与吕指挥使就先退下了。”
说完,给吕指挥使一个眼神,二人快步离开了邕王的视线。
邕王还在叫喊,“你别走啊!宗熠,我们再聊聊!回来!宗熠?赵宗熠!你个瘪犊子!给本王回来!”
主庙里面。
兖王像模像样地跪坐在蒲团之上,闭目养神,“兄长,行了,不必浪费口舌了,赵宗熠现在就是官家敲打咱们的棍子,这顿刑罚是躲不过去的。”
邕王忿忿不平地转身回到兖王的身边,坐到了另一块蒲团上面。
“你还是真不怕?还是假不怕?一百四十下啊,这要是抽在脚底板上,恐怕连骨头都要打碎了。万一你我都瘸了……”
他压低声音,“从古至今,哪有瘸腿的皇帝?”
兖王睁开双目,笑道:“兄长放心,明天早朝,自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