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6章 夜烤鳜鱼
夕阳将溪水染成琥珀色，我们带着五条肥美鳜鱼回到洞穴，到了地方，史蒂夫已经捡来了不少干柴，老谢和我在洞口捡拾了一些石块，简单围了一个火塘，二呆用匕首尖挑开鱼鳃检查，云燕在旁侧看了看说道：“真正的鳌花翘嘴鳜，也叫桂花鱼，只有松花江的才正宗，这小溪里也有的话水文应该类似高纬度的冷水水系，可你们看这附近蕨类森林，典型的热带地貌，这有些对不上路。”
我说道：“这世界也不是真实的空间，什么冷热混搭也正常，你们看鳃盖后缘的黑色眼状斑，背鳍刺又硬又长，这可不是人工养殖能弄出来的，绝对是野生美味，刚才在溪水里简单拾掇了一下，二呆你来改改刀，今儿就今儿了，咱吃烤鱼宴。”
二呆将鱼摊在玄武岩石板上，这石材是史蒂夫搬来的，正好能当案板，他把掏出内脏的鱼改刀，其实内脏也并没有丢弃，我都用蕨类叶子包好带了回来，这东西也有用，能当吸引其他水族的诱饵。
云燕说道：“青黄相间的云石纹，侧线上下分布着三十八枚铜钱状黑斑，菱形暗纹从吻端直贯尾鳍，正是《闽中海错疏》记载的斑鳜特征。”
二呆一边拾掇鱼，一边问道：“小嫂子，海锉是嘛锉？有海锯海榔头么？是不是跟海木匠有关系”？
云燕笑道：“不是谭老爷子那门里的事儿，这是一本古籍，成书于明代，乃屠本畯创的一部水产资料大全，该书主要记述福建沿海各种水产动物形态、生活环境、生活习性和分布的著作，其中也提到了北方的鳜鱼。”
我在旁引火烧柴，也附和道：“要说烤鲈鱼，当年苏东坡在《物类相感志》里写过诀窍。”谢明德往火堆里添了截桫椤木，火星在渐暗的天色里爆出特有的树脂香，我接着说：“老谢慢点，火不能太旺，要文火，苏东坡的诀窍是取二斤半鲜鱼不去鳞，鱼鳔塞紫苏嫩芽，鱼腹填香茅根，鱼皮抹茶籽油，这些作料咱可没有，就用盐巴代替吧，二呆别刮鳞，这点咱依照古法来”。
二呆依言应承，将鲈鱼用气生根捆在Y形苏铁枝上，我弄好架子，让鱼距炭火一尺三寸悬烤，这便是明代《考槃余事》记载的文火悬炙法。
等了片刻，鱼鳞在高温下卷曲成金甲，云燕用刺刀尖在鱼背轻划十字，她说道：“五哥你光引用古法了，岂不知《齐民要术》说炙鱼要三翻六转，每面炙九十息?”她掏出苏联单兵盐，弄了点烧好的炭灰碾碎撒在绽开的鱼肉上，用铲子轻轻拨动，让吊着的鳜鱼旋转，油脂滴落火堆时腾起的青烟裹挟着异香，云燕一边微笑一边接着说道：“怎么样五哥，是不是有南宋时林洪撰《山家清供》里金齑玉鲙的意思？古人用橙齑配鲈鱼，我们则以炭盐替代，一样可以增添香味，额，就是口味会重点。”
我说道：“你学问高，我说不过你，不过二呆这口水都流下来了，史蒂夫，你也有年头没吃东西了吧？这次可以解解馋。”
我回头一看有点震惊，这金发大汉张着嘴，死死盯着烤鱼，那大眼睛瞪的和之前大泡眼有些神似，不过眼眸再不是那恶心的肿瘤状，其颜色早已恢复成深邃清澈的湛蓝，看来是馋的够呛。
云燕见我服软，她接着一边转鱼，一边念叨：“嘿嘿，我的五哥，你要学的还很多，以后我慢慢给你讲，唐代有残本《膳夫经手录》，那时候就描述了这不刮鱼鳞的烤法，所谓炙鳜需留鳞锁鲜就是出自那里，炙鳜三提香，每面需翻七次，现在烤差不多了，二呆帮我把这架子摘下来，咱们要变换方位，其中云要取三年生香椿枝削签，咱们没有香椿，桫椤枝代替即可，以枝条贯鱼口至尾，再依古法将鳜鱼用气生根绑成弓形，距炭火一尺二寸斜插，此乃元代《饮膳正要》云火炙的要诀，鱼鳞会在热力下卷曲成琉璃盏状，等油脂顺着栉鳞滴落，在炭堆里炸起油脂香就可以食用了。”
二呆一边听云燕所言鼓捣，一边说道：“什么古法这么麻烦，你俩以后在被窝里学习吧，我现在就想赶紧来一口。”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用枝条夹着解开绑扣，让云燕用枝条在那穿鱼嘴，外面的日头已经没入山林，鱼香四溢，我们折断苏铁枝当筷，挑开鱼颈部的月牙肉，老谢和史蒂夫学着样尝了尝，这一口下去可就搂不住了，也不用什么简易筷子，端着叉鱼的树枝开始啃食。
我说道：“啧啧，这要是马老师在该说你们二位外国朋友了，要是他在肯定会说，哎呦，妙哉，恰如袁枚在《随园食单》所叙金银脍，端的是外如琥珀封金，内似羊脂凝玉。岂能如此狼吞虎咽？”
云燕笑道：“他可不会说这么两句，肯定啰嗦一大堆，来五哥，尝尝这里，称此部位为鳜纱，最为美妙。”
我张嘴接过云燕递过来的半透明胶质鱼肉，美味在齿间震颤，明月升起，照耀着蕨类密林和小溪，月光下吃了一半的鳜鱼鱼尾十二根扇形骨刺分明可数，暗合《本草纲目》所记鳜鱼尾骨如折扇的形制，我感叹道：“还是可惜，没留着鱼鳔，要是用炭火将鱼鳔炙成半透明脆壳，咬破时会涌出的鲜汁，此为陆容在《菽园杂记》中的雅食，琥珀髓。”
二呆嘴里塞满了鱼肉，说道：“别说了，哪那么多唐宋元明清的典故，咱这是求生，不知道的以为你们俩在红楼梦大观园里打情骂俏呢，赶紧吃吧，我看小嫂子还是不累。”
我们借着月光篝火，吃了美味烤鱼，还用剩下的鱼骨放在了苏联单兵饭盒中，用打来的溪水就着炭火烧开，按二呆的话说，这叫原汤化原食。
这顿吃的舒服，尤其史蒂夫，简直是热泪盈眶，吃完了美食，大伙安排倒班守夜，这林子里晚上万一有野兽出门也好预警，我值后半夜，前半夜是老谢，安排妥善，其余的人便都到了之前制作的大床甸上休息睡眠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