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毒冠天下贾文和
“慢着!”
“让他说下去。”
河内郡守袁浩抬手制止了呵斥出声的军侯郝萌。
寻声看向了不远处一名生就猿臂,体型魁梧的士卒。
“你说说看。”
“因何笃定杀害了丁刺史的是匈奴骑兵?”
“而不是自黄巾变民造反之后,那些时常来河内郡游荡打秋风的胡羌,鲜卑,或者乌桓呢?”
“一般人,可很难将他们分辨的出来。”
短暂的慌乱之后,袁浩渐渐恢复了一郡之守应有的风度。
对于郡守袁浩之问……
成了众人瞩目焦点的曹性,没有理会军侯郝萌不善的目光,口中径直吐出了两个字。
“战马!”
“乌桓族人所骑的战马头小颈细,羌族多驾驭高大的凉州马,鲜卑所骑的塞外北地马则是头重脖粗。”
“郡守大人且看……”
曹性领着众人来到了一匹死去的战马尸体前。
“此马高大不及凉州马,背平且腹大,明显是昔年作为我大汉养马地所产的河套马。”
“而河套之地,现在基本在内迁归附的南匈奴部族掌控中。”
曹性的一番“论马”,令袁浩不由的对他高看了几眼。
“你说的,或许对。”
“然,单凭借这一点,证明不了是匈奴人杀了丁刺史的!”
“据本郡守所知。”
“这些年来南匈奴和并州北面的鲜卑往来密切,鲜卑骑兵亦存在获得河套马的可能性。”
面对郡守袁浩有理有据的反驳,曹性没有言语。
而是蹲下身子,猛然将马背上悬挂的一个用来装水的牛皮水袋拽了下来。
“啵!”
拔出水袋口的木塞。
曹性将之递给了郡守袁浩,示意其闻闻。
“酒?”
水袋里散发出的酒气,令郡守袁浩有些不解曹性的意思。
可当他将鼻子靠近袋口的时候,顿时闻了个真切。
“嗯?这酒……”
“是太白酒?”
“郡守您猜的不错,正是太白酒!而这样的酒袋……”
曹性朝着几个袍泽招了招手,那些士兵抱着不下二十个酒袋堆砌在了郡守袁浩的面前。
“还有这么多。”
“这些,都是在死去的匈奴骑兵和战马尸体上发现的。”
“属下听闻,使匈奴中郎将吕布自上任就后,就曾奉天子诏书大规模的扩充兵马,用以防备并州北面的鲜卑南下。”
“期间,其就曾用并州所产的太白酒,大量同南匈奴各部换取河套马,以充军用。”
“所以。”
“属下才斗胆判定,杀害了丁刺史的是匈奴骑兵,而非其他异族骑兵。”
“其他异族骑兵不可能随身携带大量这等放在中原之地,都珍贵异常的太白酒。”
“而且。”
“属下还怀疑……”
曹性说着,犹豫的看了一眼四周的众人,不知该不该此时说出来。
因为他的发现,不仅仅是这些。
可,对发现的那些痕迹,他自己又拿捏不准。
见到这一幕。
对自己部属曹性在郡守面前出尽风头,早就心生不满的郝萌忍不住了。
他嘲讽道:“曹性,你该不会……还怀疑兜售给匈奴太白酒的吕中郎将,参与了杀害丁刺史一事吧?”
“简直滑天下之稽。”
“某虽然身在河内,却也常听闻吕中郎将在对南匈奴的态度上,极其强硬和恶劣。”
“比起曾经的匈奴中郎将张脩,更甚。”
光和二年(179)六月,使匈奴中郎将张脩同南匈奴单于挛鞮呼徵互相斗气,怒而杀挛鞮呼徵,改立右贤王挛鞮羌渠为单于。
秋七月,张脩被指控“未先请准,擅自诛杀”,押解回京处死。
同年,使匈奴中郎将废置,汉庭自此对于南匈奴的掌控日弱。
直至后来刘牧走通了十常侍的门路,才将吕布立为了匈奴中郎将,用以防备势力日盛的并州内外的异族边患。
郝萌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
没有人相信传闻中不怎么待见南匈奴的吕布,会和南匈奴同流合污,联手杀害了朝廷命官丁原。
曹性沉默了!
因为郝萌说的这些,正是其拿不定主意的缘由所在。
“好了!”
河内郡守袁浩喝止了无意义的争论。
他指着地上的尸体吩咐道:“先把丁刺史的尸体给收敛了!”
“其他人的尸体,就地掩埋。”
“省的闹出瘟疫,祸害了过往的百姓。”
“你叫曹性是吧!”
“跟我过来!”
郡守袁浩把曹性领到了无人处,背对着他说道:“继续说吧,说说你方才未尽的话语。”
“诺!”
“回郡守,虽然杀害丁刺史的人掩饰的很好,但属下透过蛛丝马迹的观察,可以断定必然还有另外一拨人存在。”
“与其说残留在此地的匈奴族人尸体,是丁刺史的骑从护卫反击之下杀死的。”
“倒不如说,是另外一拨人和匈奴骑兵发生了内讧,亦或者是……”
曹性停顿了一下,凝重的说道:“杀人灭口。”
听到曹性做出的推论分析,河内郡守袁浩心神一震。
沉默良久。
袁浩盯着曹性郑重嘱咐道:“曹性,你方才这话,出得你口,入得我耳。”
“本郡守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
“另外。”
“关乎丁刺史的死因,调查到匈奴骑兵劫杀为止,哪怕后续你发现了什么证据,也要当做没看到。”
“待回到郡守府,本官自会行文一封送往并州,询问吕中郎将最近南匈奴族人可有异常动静!”
“至于你,则是从郡兵中调离,前往郡守府听用。”
“本官这般说……”
“你,明白了吗?”
曹性愣愣的望着慎重交待自己的袁浩,他没有想到自家郡守会做出如此急于息事宁人的决策。
“诺!”
“好了,你先忙去吧!”
打发了曹性之后,河内郡守袁浩立身在原地,口中发出一阵唯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呢喃。
“你当本官不想查下去吗?”
“本官怕死啊!”
“一个两千石的刺史,那幕后之人说杀就杀了,本官区区一介郡守,在他眼中又算得什么东西。”
“而且。”
“本官一个连官位都要注定被家族拿来进行利益置换的旁系族人,又何必对嫡系族人看重的丁原之死那么上心。”
“不值当!不值当呐。”
“多事之秋,还是少一事为妙的好!”
“来人!”
“备驾!”
“护送本官打道回城!!!”
……
四月初九,夜半时分。
在让张辽,高顺等人率领着劫杀丁原归来的五百精骑折返军营后,吕布和刘牧则是星夜入了离石城。
二人并没有回到使中郎将府邸,而是径直去了贾府所在。
贾府,书房。
半夜睡的正香,却因吕布刘牧这对义父子到来而被扰醒的贾诩,正幽幽的望着二人。
刘牧没给老师贾诩发牢骚的机会。
不等贾诩开口,刘牧就把从丁原身上搜到的那份天子手谕摆在了贾诩面前。
见到刘牧所为后,贾诩的表情渐渐认真起来。
其在拿起手谕看完其上的内容后……
贾诩叹息道:“将军,公治,也许我们的计划需要做出一番改动了。”
“有此手谕在手,哪怕我们无需将丁原之死栽赃嫁祸给南匈奴,只要将此手谕的内容散播出去,厌倦了朝廷征调的南匈奴,也必然会反。”
“现在。”
“南匈奴反不反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当下重要的是……”
贾诩神色漠然的说道:“我们接下来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让他们彻底消失在并州的土地上。”
“这有什么值得考虑的。”
吕布不当回事的说道:“既然是杀匈奴人,当然是用匈奴人的方式解决他们。”
“战事一起,凡是成年提的动兵刃的匈奴男人,全部杀死!”
“至于匈奴妇孺……”
“只要不反抗,可活。”
贾诩看了眼吕布,没对他的言辞表达意见。
只是转头问向了刘牧:“公治,你也是这个意思?”
刘牧轻轻摇头。
“相比义父说的,牧想再加两个条件。”
“其一,会说部分汉家言语的南匈奴妇孺,在刀锋下可活。”
“其二,南匈奴妇孺中身高超过车轮的匈奴少年稚子嘛……”
刘牧笑了笑,没说下去。
吕布听懂了刘牧的话,眼神猛的一亮,心中一点也不觉的自己这个义子嗜杀。
他们对南匈奴族人的手段再狠。
还能有现今那些南匈奴族人对汉家百姓的手段残忍?
谁要是去了南匈奴地盘上见过那里的汉民境况后,还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话……
他吕布不介意直接上手大耳刮子抽死那人。
“公治!”
贾诩的声音响起。
“为师,再给你加个条件吧!”
“量身高的时候……”
“记的让人把车轮放平!”
“汝既然明知那些活下来的匈奴少年不会感激你的刀下慈悲,又何必妇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