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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西岐反贼还敢来我大商!
经过一天的赶路,此刻残阳如血,将朝歌驿站斑驳的城墙染成暗金色。
伯邑考稳稳地勒住缰绳,目光凝重地望向城门上盘旋纷飞的鸟群。
在他身后,五十骑西岐卫队宛如一座座静默的石像,唯有甲胄在风沙的侵蚀下,发出细碎而又沉闷的呜咽。
“公子这是怎么了?”苏妲己的马车帘幕轻轻掀开,鬓边斜插的海棠在暮色中绽放出妖异的色彩。
伯邑考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碎玉,那原本完整宝玉,早在昨夜便已然破裂。
这枚象征着西岐公子身份的佩饰,在入城时竟未按照惯例被守卫收缴,这一异常的举动,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妲己你早些安歇,我要想办法尽快将父亲救出来。”
父亲被囚羑里,整个西岐翘首以待,此刻必要以父侯为重。
子时三刻,国师府的青铜兽首门环上,泛出清冷亮光。
“西伯侯嫡长子伯邑考求见大商国师!”声音落下,没有回声,只有大门突然打开。
伯邑考见后,独自走进国师府大殿之中。
他缓缓解下狐裘大氅,却在不经意间发现,玄色锦缎内衬上沾着几根雪白的狐毛,这一细节,让他的心中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但此刻他无暇顾及。
忽然,他的目光却被案桌上的竹简所吸引,“大商不是早已盛行用纸书写吗,为何国师府中还留存着这竹简?”
伯邑考缓缓站起,走向案桌,轻轻拿起那卷竹简,展开阅读,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殷商国师亲启,此次西岐大公子伯邑考前往朝歌,还望国师将其留下,断不能让他再回朝歌,事若成,我西岐……”
一时间,伯邑考只觉如遭雷击,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那竹简上的字迹,分明就是自己弟弟姬发的手笔。
“绝不可能!”他猛地合上竹简,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将其归于原貌放回桌子之上。
但此刻,他的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对弟弟的信任,在这一瞬间,仿佛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西岐公子夜访贫道,真是不知礼数,公子莫不是为了西伯侯而来?”一道略带戏谑的笑声,自廊柱间悠悠飘来。
申公豹斜倚在蟠龙柱上,身着华丽的锦袍,一副玩世不恭的纨绔公子模样。
伯邑考强压下心头的惊骇,努力让自己的神色恢复平静。
平息片刻,他恭敬地奉上装有千年灵芝的紫檀木匣,随着匣盖缓缓开启,刹那间,满室弥漫着一股异香之气。
“天道大势自有定数,公子还是莫要强求的好,再何况,西伯侯的生死并不掌握在贫道手中,你若是想救西伯侯,那应该去寻大王才对!”
申公豹话音刚落,便斜眼瞥见桌子上竹简被动过的痕迹。
“果然动了!”申公豹心中暗喜,却故作无事之样,慢悠悠地来到案桌前,一屁股坐在了那竹简之上。
这看似随意的动作,在伯邑考心中悄然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而这颗种子,连伯邑考自己都未曾察觉到。
“何人不知国师为国为民,乃是大王近臣,若国师愿意为小子说两句好话,那家父得救便指日可待!”伯邑考心急如焚,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份,弯腰九十度,向申公豹祈求道。
申公豹却用手捂了捂嘴,打了个哈欠,一脸不耐烦地道:“下去吧,此事,本国师不管!”
伯邑考见申公豹如此决绝,只好强忍着心中悲痛,礼貌地一拜,转身走出国师府,再次向着费仲府邸走去。
……
第二日,东方既白,朝歌城头的青铜饕餮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三百车贡品在青石板上碾出深深辙痕,玉圭在袖中硌得伯邑考腕骨生疼——那是临行前母亲太姒亲手系上的,丝绦上还沾着西岐特有的棠棣花香。
“公子,且慢。”护卫玄成忽然神色紧张地横剑拦住车驾。
只见街角转出三五个挑着菜筐的妇人,其身着粗麻衣衫,衣襟上还沾着清晨的露珠,当她们的目光触及西岐的旗帜时,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最年长的老妪颤巍巍地举起半颗蔫白菜,浑浊的眼珠里突然迸射出精光,声嘶力竭地喊道:“天杀的西岐贼!快来看看,西岐反贼居然还有脸来我大商朝歌!”
这一声叫喊,许多殷商百姓竟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手中还拿着各种腌臜之物。
烂菜叶裹着泥浆,如雨点般砸在青铜车辕上,汁水飞溅,溅上了伯邑考的雪色深衣。
玄成见状,怒目圆睁,剑锋出鞘三寸,寒光闪烁,映出他额头上暴起的青筋,“此乃我西岐大公子,尔等安敢——”
“收剑!”伯邑考伸手按住玄成腕间命门。
更多的脚步声从巷陌深处如潮水般涌来,黍米壳混着碎石如冰雹般击打在车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时,有个稚童的声音尖利地刺破喧嚣:“爹爹说西岐要造反,要打乱我们现在能吃饱饭的生活!”
人群如溃堤的黄河水般疯狂围拢过来,伯邑考嗅到了腐烂瓜果的酸臭混合着汗腥的味道,那刺鼻的气味让他几欲作呕。
“且看这西岐大公子,细皮嫩肉倒像娘们!”一个醉汉的嘲骂,引得周围哄笑阵阵。
半块黢黑的墙泥擦着伯邑考耳畔飞过,在他那白玉冠上留下一道醒目的污痕。
伯邑考闭目凝神,掌心玉圭沁出凉意,“父亲,如今的大商风调雨顺,百姓丰衣足食,真的不是我们西岐能比的,或许父亲您真的算错了,若是申公豹能为我西岐所用,那倒还有些可能。“再睁眼时,他整襟下马,朝着人群长揖及地:“西岐伯邑考代父请罪。“
惊呼声中,一桶馊水如倾盆大雨般泼上他的脊背,黏腻的秽物顺着发丝缓缓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玄成见状,虎目含泪,佩剑铿然入土三寸,痛心疾首地喊道:“公子何至于此!”
日上三竿时,伯邑考已独自一人跪在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彻骨的寒意透过膝盖,传遍他的全身。
王座上,玄衣身影轻轻叩击着玉几,金线绣就的玄鸟在烛火的映照下,仿佛振翅欲飞。
“伯邑考,你这是怎么回事?”帝辛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匕首,冰冷而尖锐地擦过耳膜,让人不寒而栗。
“启禀大王,臣乃罪臣,被朝歌百姓歧视乃是理所应当!”
“听闻伯邑考通晓音律,不如为寡人弹奏一曲?”帝辛并不接话,而是突然直接岔开话题。
“臣粗通琴艺,不敢污大王清听。”
“若是寡人硬要让你演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