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这一跪
“第三个情报，才是最好的消息。”
赵阳说道：“大奉朝近百万大军，表态了。”
雄踞天下之首的长安城，兵力却只有不足一万。
这可不是大奉小气，也不是大奉朝无兵可用，而是因整个大奉所有兵力，全部被派遣到三个地方。
这三个地方，分别是南域、西境、北疆。
南域有倭国和亡国南楚余孽，有大奉三十万兵力驻扎镇守。
西境外有洋人列国，交易往来，皆须大奉兵力看守，故而派遣二十万。
北疆极北之地则是对大奉威胁最大，故派遣五十万。
正因有这百万大军，大奉皇城虽仅仅在长安城偏居一偶，百年来，却从没见过有哪个不长眼的势力敢公开挑衅。
这次李家叛变，着实走了一步险棋。
大奉兵力在外，李家才敢在中原等诸地蹦跶。
不然的话，光是百万这个数字，便足以镇压所有宵小。
……
“南域、西境、北疆分别放出话来，谁若敢跟朕作对，这百万大军就敢不顾外敌侵扰，直接掉头回来。”
赵阳笑道：“他们说的是朕，不是大奉。这点很好。”
杨平之也笑了，说道：“当然，这就等同给了陛下一张保命符，在任何时候，谁敢动陛下性命，就必须先掂量掂量这百万大军的分量。”
与此同时。
醉风楼外有一名御林军快速跑来。
他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赵阳听完后，开怀大笑起来。
“这姓曹的，踏马的终于来了！”
……
城外。
黑压压的夜色中，突然有一大片火把燃起。
就像是天穹上耀眼的繁星。
一名瘸腿的中年男子坐在马车中，他掀开车帘，被士兵搀扶着走出马车。
曹阿民。
瘸腿的。
姓曹的。
曹蛮子。
曹老狗。
他有很多个外号，就连他的士兵，有些私底下都敢直言喊上两句这诸多外号中的其中一个。
但是，唯独有一个外号，却是每当人们喊起时，语气恭敬，甚至还带着羡慕和崇拜。
瘸腿的。
曹阿民的腿，是瘸的。
是为先皇瘸的。
一些陈年往事，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通过流传下来的那点支离破碎，曾有人将这个故事全部组装了起来。
相传当年先皇带领军队征杀某个小国战败，沿途朝中原方向逃亡，那次战役，曹阿民就是统帅。
我军大败，统帅难辞其咎，但先皇却说此乃天运，非战之过。
曹阿民感激零涕。
归途中，原本就是残兵败将的队伍又突遭山匪。
一场遭遇战，队伍被冲散了。
曹阿民与陛下走失。
所有士兵都以为陛下死在了山匪手中，尸体找不到，也是因山林野兽出没，说不准陛下的尸体早就被野狼或者山豹子给叼走，早已啃食到不成人样，哪里找得回来？
曹阿民不信！
士兵们一哄而散。
而他曹阿民却凭着一股心劲儿在山林中一待就是半个多月，终于找到了那些山匪的老巢，独自一人冲进去，却见陛下果然还活着，被当做一条狗一般锁在狗笼子里。
那山匪之所以不杀先皇，乃是打算活捉之后献出去。
当时天下大乱，还未站稳脚的大奉虽说名声不算太响，但好歹也算是有了国号，山匪头领认为这自封皇帝的男人，他的项上人头，怎么说也值个几七几八，于是就联络了附近的一个势力，让他们拿着钱财来换人。
曹阿民孤身一人冲进山寨，以一当十，可奈何对方人数太多，没救出先皇，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他的腿，就是在那次战斗中，被一根狼牙棒狠狠砸中，当场废掉。
两人都被关进了狗笼子。
先皇感触颇深，说道：“曹阿民，只要朕这次能活着回去，你将是头号功臣。朕定要好好赏你。”
曹阿民却撑起身子，艰难的拖着那条已经明显废掉、甚至已经发脓生蛆的右腿，跪地磕头。
他说：“这些都是微臣应该做的，不要赏赐。”
后而，中原那边先皇留下的兵力来援，如蝗虫过境，直接将那山寨冲垮，救出了先皇和曹阿民。
据说，当曹阿民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救出他时，他的右腿已经烂掉只剩下白骨，剩下的，全是腐肉。
……
人人都说曹阿民是蛮子，是曹狗子，曹老狗，瘸腿的，但谁也不能否认，曹阿民永远是先皇身边最忠实的一条狗。
他可以为了救先皇，在所有人都认为先皇已死的情况，在山林搜寻半个多月，然后搭上自己的右腿。
他可以因为先皇的一句话，放过那曾经错杀了自己老母亲的褚无量。
这一放过，就是好多年了。
曹阿民看向那座城池。
他曾经在先皇面前发过誓，就算先皇驾崩归天，只要那褚无量规规矩矩待在自家领土中，他曹阿民就权当那褚无量是一个不响不臭的屁，永不提当年之事。
但今夜，褚无量不规矩了。
他叛变了。
这是一件让曹阿民愤怒的事情。
但这更是一件让他无比开心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迎着夜色，迎着那些照耀在自己脸上的火把光芒，拄着拐杖，站在马车前。
他抬起手，说道：“进攻，给老子活捉褚无量！”
……
长安不安。
长安乱。
曹阿民就这样在刀光箭雨中，坐在马车中，进了长安城门。
他再次走下车。
一名侍卫走上前，搀扶着他。
前方躺着一具尸体。
那尸体浑身肥肉仿佛就像没了气的皮球，瘫成一堆，十分恶心。
曹阿民强忍着这种恶心的感觉，走到那尸体前。
他看到尸体的脸颊两边，分别缺少了一块肉。伤口狰狞可怕。
他看到尸体的眼睛，只有一只。
于是，他的身子轻轻摇晃了一下。
旁边的侍卫连忙搀扶更紧。
有些头晕的曹阿民却摆摆手，表示不用扶了。
他盯着那具尸体，眼角突然就流出泪水。
“我想了你一辈子，盯了你一辈子，我做梦都想要看到这样的你。”
“可是，今天看到了，我却十分难过。”
“你为何如此简单的就死了，如此便宜的死去了呢？”
……
赵阳被众人拥簇着，来到城门口，大老远就看见一个瘸子在掩面大笑。
走进后，才看清楚对方不是笑，而是哭。
指缝的泪水蜿蜒而下，曹阿民哭到呼吸不畅。
赵阳看见地面躺着一具肥胖恶心的尸体，大致明白对方为何而哭泣。
他走上前，说道：“未能留下他性命，是朕的错。”
曹阿民抬头。
他看见了赵阳。
他连忙擦干泪水，将拐杖丢给身边侍卫。
扑通一声。
只剩下一条腿的他，曾被先皇特许‘永不下跪’的他，就这样跪在了地面上。
他将头重重磕在地面，声若洪钟喊道：“微臣曹阿民救驾来迟，死罪。”
……
这一跪，和当初在狗笼子里面几乎一样。
这一跪，和当初他跪在先皇面前，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