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6章 还未完婚,就书和离
许是二人初次相遇的记忆,各自涌上心头,如同没有波澜的宁静湖面,掉进一块石头,顷刻间激荡起阵阵涟漪来。
余嗣成抬眼,刚好与冬梅望在一起,四目相对,他的脸上乌云密布,好似深林上空开始降下雨滴。
冬梅身子一紧,急促的呼吸,越发凝重,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飞在湖畔,飞离岸边浅浅草际。
“为何不跪…?”
短短几个字,在余嗣成脑中炸开,嘴角溢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暗暗计较起来:
“当日周家当面,此女十分骄纵,尽显蛮横,断不是好相处之人,不若与她…”
余嗣成微微叹气,浓密的眉毛稍稍跳了几下,轻轻耸肩,拖着嗓子,低哑道:
“冬梅仙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我都明白,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我和你都没有别的选择…”余嗣成神色晦暗,眉头一蹙,低沉道:
“在下自知绝非仙子良配,往后我为你在我族琅琊主峰寻座洞府,供你修行吐纳灵气,你自走阳关道,我自向独木桥,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他停滞一息,轻声再道:
“当然仙子也可以选择担任我族客卿,家中自会以礼奉之…”
余嗣成哑着嗓子,略显沉重,低眉道:
“但若我族危难之时,需仙子出一份力,届时莫要推辞才好…”
余嗣成洋洋洒洒的一番话,钻进冬梅耳中,使得她慢慢放松下来,心中盘算着:
“能得处修行的地方,已是意外之喜,至于你家客卿,还是免了吧,倒不是本姑娘眼高手低,瞧不上三瓜两枣的供奉,只是纷争将起,值此乱世,正是用人之际…”
“一旦沾了因果,到时甩都甩不掉,虽说,谁都有个价,我定也难逃被驱使,可这价码,卖命与不卖命,可是天差地别…!”
忽然,冬梅脑中惊醒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她眉眼微皱,就在其想要开口之际,只见余嗣成喉结滚动,双手挽背,拧眉说道:
“当然,即便仙子领了我家客卿,我族也不会让仙子白白送死,凡所遣之事,定在仙子能力范畴…”
余嗣成眼底掠出一抹寒意,转过身去,露出修长的背影,正对冬梅,冷冷开口:
“还请仙子知晓,我个人名声是小,可是家族声誉为大,你我不过假夫妻一场,若有朝一日,仙子在外遇到了自己心仪之人,我断不会勉强于你,更不会做出什么要挟之事,只是希望你莫要走得不明不白,也不要瞒着我做下龌龊之事,只需与我言明,我自会还你自由…!”
冬梅望着余嗣成的蓝衫,杏目微睁,双手握拳,暗暗念道:
“好大的男子气性!”
她凝神一息,面色泛红,哑着嗓子,戏谑一笑,蹙眉道:
“我断不是那种水性扬花的女子,你在一日,我便守在你余家一日…!”
“大可不必!”余嗣成转过身来,轻挥衣袖,划出两道剑气,将自己身上的衣襟割下两块,悬在半空。
他神色一凛,眼中充满炙热与坚毅,举高双臂,以指作笔,如下笔有神,十来个呼吸,两块蓝稠上,便布满了红红的字迹。
蓝与红,水乳交融,宛若炎炎夏日,正晌午时分,一望无云的天空下,高高悬挂着的红日,格外的刺眼。
余嗣成运起法力,将两块蓝衫,轻飘飘地送到冬梅身前,面带笑意,眼中露出一抹深意,低沉道:
“仙子只管署名便是…”
冬梅细细一瞧,三个字血红大字一下印入眼帘,“和离书”,顺着目光往下望去,数十个工整的字迹,齐齐的排列着:
“该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
“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
“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
“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双飞并膝,花颜共坐。”
“……”
“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
“……”
“反目生怨,故来相对。”
“似猫鼠相憎,如狼羊一处。”
“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修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好,好,好得很呐!”冬梅紧紧咬牙,身子不由哆嗦起来,深深念道:
“余公子,你我尚未完婚,你便写下和离书,这是何故…?”
“诚如仙子所言…”余嗣成笑了笑,低眉道:
“在下区区练气小修,修为浅薄,神通不显,说不定哪一天就被人害了命去,曝尸荒野,现与仙子定下和离,并无他念,只为预防后事,到时我一旦撒手人寰,仙子自可取出‘和离书’交给我家中长辈即可!”
冬梅望着皮笑肉不笑的余嗣成,顿感七窍生烟,眼中怒意升腾起来,瞋目道:
“你…”
眨眼一瞬,只见冬梅忽然朗声笑了起来,媚眼如丝,含情脉脉地盯着余嗣成,柔声道:
“难得余公子处处为奴家考虑,小女子也不好拂了公子好意…”
她顿了顿,一双杏目炯炯有神,沉声道:
“好教公子知晓,奴家本名‘吴宛瑜’…”
话语才落,冬梅抬高玉手,伸直修长的手指头,一板一眼地慢慢书写起来。
约莫十几息,吴宛瑜对着一块蓝绸轻轻一弹,余嗣成接过,低眉望向最底处,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朗声道:
“好名字,极为端庄,极具典雅,确能体现仙子风姿…”
吴宛瑜掩面而笑,发出悦耳的声响来,温声道:
“余公子果真巧舌如簧,当日周家就连司马公子也夸余公子颇有急智,是个说客…”
余嗣成逐渐正色起来,神情庄重,朗声道:
“在下不过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哦?”吴宛瑜轻咦一声,双眼放光,灿若星辰,细细问道:
“那不知余公子在周家当日,给天鸾阁的前辈高人,陈述了怎样的事实,竟让她认了余公子做弟弟…”
她伸直身子,露出白皙的脖颈,微微一笑,嗓音轻缓:
“也不知余公子给多少女子陈述过事实…”
余嗣成身子微怔,转过身去,目色逐渐模糊,脑中浮现出杨清禾的身影来,鼻尖酸楚,揶揄道:
“往昔何足言道?不过大梦一场,梦醒,人散…”
约莫三息,余嗣成眼底迸出无限的冷意,幽幽问道:
“不知仙子如何得知天鸾阁前辈之事…?”
吴宛瑜身子一紧,深深望着余嗣成的背影,脑中升起一个大胆的念头:
“莫非,他与那花姑子有苟且之事不成?”
她神色一凛,脑中突然出现余嗣成的模样来,借着余光一下瞧见了手中的蓝绸,心中不屑念道:
“久闻世间修为高深的女修,喜养面首,怪不得这余嗣成要急急写下和离书,这是急于在那花姑子面前证明清白吧…”
吴宛瑜越想越气,暗暗谇骂起来:
“哼~该死的小贼,亏我还当你是识大体的人,只怕说什么‘井水不犯河水’,也只怕那花姑子责罚吧…”
她双手紧握,为自己悲鸣起来:
“虽是生得了一副英俊的模样,没成想却是如此不堪?我竟要与这样的人,结成夫妻,真是天大的不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