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入洞房（八）
崔小倩在地下室的家具后边，看见了白色的喜字，看见了十二幅残缺的写真挂历。尤其让她震惊的，是在自己睡觉的床下，有一条肚子刨开，被塞进了女人头发以及自己生辰八字的死狗。
起初她并不明白这些布局有什么用。不过似乎制造了这一切的金十四怕气不死她。在女人发现这些玩意之后，竟主动对她解释了一切。
他告诉崔小倩：这些物件配合地下室的阴气，能组成一种叫“三阴破败局”的风水邪阵。
这种格局的房产，含有巨大的“念”。能潜移默化的影响居住在这屋子里的人的行为。
特别是那条死狗。
那是条被金十四亲手养大，又用极残忍的方式杀死的狗。
狗为六畜之首，颇有灵性，死亡之后，便拥有极其强大的残念。
狗的残念配合风水格局，就可以影响住户，让住户产生某些狗的特性……
当然狗终究是狗，它的“念”对人意识的影响，在人清醒的情绪下是不明显的。
不过人睡着了之后，就不一样了。
“所以说，我睡着了之后，就变成了一条狗？！”崔小倩愤怒的质问金十四，“你就是在那种状态下，欺负我的！”
对问，金十四冷冷的告诉对方：“我可没有兴趣碰你。碰你的……是给你项目的那些导演、编剧、负责人……其实他们都很好说话的。
特别是在洞房里的话。”
说完这些，金十四挂掉了电话，从此这个小人便消失在了崔小倩的生活之内。
经历过这样屈辱的打击，又身患绝症，崔小倩最终疯了。
于是在半年前，一个漆黑的雨夜，这个悲惨的女人，跳进了河水暴涨的黑沙河中。
从此，崔小倩失踪了。只把一心的残念，留在这地下室里。
进而，地下室变成了凶宅。任何寻找洞房或者准备结婚的人走进来，都会受到残念的蛊惑……
……
嗡！
随着一声耳鸣，陆半生眼前的幻觉消失了。原本房间里的十二幅挂历、双人床、席梦思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唯一剩下的，只有他右手的东西。
此时，陆半生右手握着的，不再是从崔小倩脑袋上抠出来的眼珠子。
而是一颗死狗头！
原来是死狗的残念叠加崔小倩的残念，才让这19号楼的地下室变成了凶宅。
所以这颗狗头，正是凶宅的关键。
必须毁掉它！
陆半生心念一动。便将那狗头高高举起。
可偏偏这个时候，那兽头原本深邃的眼眶，骤然散发出幽蓝绿色的光芒！
被妖异绿光照射到的陆半生心中恍惚，身体更是如石化般，不能移动了。
陆半生感觉的到，这只狗头上的残念还在，煞气还在。虽然他已经识破了对方的手段。但在凶宅的加持之下，陆半生依旧无法与之抗衡。
此时，窗外的鸡叫几乎听不到了。预示着第三天即将彻底过去。
似乎，陆半生必死无疑！
可是……
突然间，一道后发先至的黑影，出现在陆半生面前！
那黑影速度极快，好像一只猫头鹰般跃向空中，随后竟然将陆半生手里的狗头踢飞了。
狗头撞击在地下室的墙壁上，四分五裂。
随着残念消失，陆半生骤然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那个出手帮自己解围的人是自己的班主任顾老师。
虽然没看见正脸，但他确定。
因为顾老师帮他解围的招式，他认识，乃是八极拳里的“迎封朝阳手”。
至于为什么认识，那也是一件挺戏虐的往事。
为了省半个老师，顾汉儒在学校也是兼职一点体育课。但因为体育课的教学场地要先给正规班级的学生用。所以顾老师不能带着农民工班的孩子们打篮球，玩乒乓。
于是，为了让孩子锻炼身体。顾汉儒便教他的学生们练一种叫“八极拳”的“体操”。
这本来也是极好的锻炼，可小学生玩心大，普遍不愿意跟着老师一板一眼的学古武。背地里还都抱怨为什么顾老师不教他们玩篮球，玩乒乓。
对此，顾老师从没有做过深的解释。他只是说“我教你们的东西能保命”。
如今，这句话应验了。
“老师，您不是不能出那厕所吗？怎么突然来这了呢？”陆半生眨巴着大眼睛，惊叹道，“难道你是忍者神龟！会走下水道？”
顾老师尴尬的笑了笑。
“结束了！”他只是告诉陆半生，“我没看错人。你办的很好。”
“真的结束了？”陆半生将信将疑道，“这个凶宅，恢复正常了？”
“嗯！”顾老师点头，然后又补充，“不过保险起见，我需要知道你在崔小倩的残念里看见了什么。免得留下后遗症。”
“哦！”陆半生点头，然后把自己看见的崔小倩的悲惨往事，以及那个害人的金十四，还有他布置的什么“三阴破败风水局”都和顾老师讲了出来。
“金十四！还活着？！”听了这个古怪的名字，顾老师的脸上竟然浮现出极度的恐慌和愤怒。
与此同时，顾老师小声嘀咕道：“怪不得这里的邪秽凶到能出来伤人……也只有他有这样的本事。”
“老，老师？您认识金十四？”陆半生看着顾老师那古怪的表情，问道。
“嗯！”顾老师承认了。并且还告诉了陆半生一个更惊人的消息，“金十四……原本是我的老师。”
“啊？！”听了这话，陆半生被吓到了。
在崔小倩的残念中，陆半生看的非常清楚。那个金十四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而他的班主顾老师看样子已经四十快五十了。
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怎么会拜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当老师呢？除非金十四根本不是人，年龄对他没效果……
这种违反逻辑的事情，陆半生当然想不通。他去问顾老师，顾老师对他也没有再给答案。
顾老师只是告诉陆半生：“半生。你记住我的话，如果以后你有机会见到金十四。他对你提出任何诱惑你也不要回应他。否则……你就会和崔小倩一个下场。”
“啊？我和她一个下场？！”
听了顾老师的话，陆半生脸都吓白了。他赶紧战战兢兢的问：“我……我也会怀孕吗？”
“额……”顾老师一脸尴尬，终究是放弃了解释。
他拍了拍陆半生的额头，最终只是说道：“算了。有些事等你再长大点，我再和你说。至于现在……回家吧……鸡已经叫过了。不回去，你父母会急的。”
……
就这样，顾老师治好了陆半生的阴病。
陆半生的父母非常感激顾老师，所以特地写了感谢信送到学校。
顾老师的感谢信，让学校领导非常尴尬。因为这不是简单的见义勇为，而是“封建迷信”的见义勇为。
这样的事迹，任何表扬，都不可能让他在教育系统有什么进展了。
不过话虽如此，他的事迹，却依旧给农民工班的孩子，带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处。
陆半生获救之后，顾老师懂风水的消息不胫而走。
在后来，学生和家长们就有传闻说，顾老师原本也是个“二先生”。而且还是二先生里很牛的“风水师”。
随着传闻范围的逐渐扩大，顾老师便被很多人“盯上了”。
特别是陆半生隔壁城里班同学的一位家长，
刘鼻涕的父亲。
刘鼻涕他爹叫刘螚，是个包工头。是改革开放之后第一批暴发户。是钱很多但总感觉钱还不够多的那种人。
先前他因为顾老师的“预言”，被东洋刀切了手指头时，就已经对顾老师很敬畏了。
这一次又听说顾老师帮学生“破凶宅”的事情之后。便越发认定此人相宅看地的本事，能帮自己发财。
为了挖顾老师当他的御用风水师，刘鼻涕他爸提着两个小学生书包的百元大钞来学校挖人。
他说自己不要顾老师全职，只需要顾老师帮他看看家里的风水，略微指点，顺带教导他儿子一些风水知识就好。
这本来是个让校长都眼红的兼职。只可惜顾老师面对重金，丝毫不为所动。
而且他一句话，就将刘鼻涕他爸回怼的哑口无言。
“你为了挣钱，偷工减料，行贿送礼。像你这样的。住什么格局的房也发不了大财。什么吉宅、良宅。通通不如问心无愧。”
至于收徒弟教风水的事情，顾老师更不会干，他甚至说“除非我八辈祖宗从祖坟里被人挖出来，否则我不会再把这害人的本事教给任何一个人，更不会再带徒弟”。
刘鼻涕父亲被顾老师说的无地自容，再不敢提聘他看风水的事。
不过，刘鼻涕他爸终究还算是个听劝的人。在顾老师那里吃瘪没几天之后，他便给农民工班的学生捐了两个专用的篮球架子。说是听了顾老师的话，要从现在开始，为自己积阴德。
他这种行为到底积阴德没有，顾老师和陆半生都不知道。
不过有了新的篮球架，陆半生他们终于能和正规班级的学生一样，上篮球课了。
这件事，特别让农民工班的孩子们高兴。
因为他们终于可以玩篮球了。因为拥有新的篮球架，他们第一次被城里的娃羡慕……
人生中第一堂篮球课，陆半生也是记忆犹新。
那堂课上，顾老师特地让学生们自由活动，打篮球。
大家尽情的跑呀，跳呀，接篮球呀。个个都感觉都是穆铁柱。
然后跑着跑着……乐极生悲了。
轮到赵月娥投篮的时候，这位女汉子可能初次上手，太过激动的原因，一个投篮用力过猛，让篮球狠狠的夹在了篮筐和篮板之间。
这下，班里唯一的一颗篮球不能玩了。
农民工班的孩子有新篮球架这件事，本身就很让人眼红。所以随着篮球卡死，旁边上体育课的城里娃立刻笑成了一锅粥。
在众人的嘲笑声中，赵月娥憋红了脸。
然后这丫头牛脾气上头，便找了个竹竿笤帚，要亲自把那卡死的篮球从篮球架子上弄下来。
可赵月娥只是一个八岁的学生，她纵然身体再鹤立鸡群，也不能靠一个人的力量碰到那只篮球。
试验了两三回之后，赵月娥再次暴怒。于是他在城里学生戏谑的目光中回头，用家乡话对着陆半生喊道：“半生！上我的身！”
“沾！”早就想帮忙的陆半生用家乡话回了一句，旋即熟练的骑在了赵月娥的肩膀上。
而后，这二位本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精神。重新来到新篮球架下，仗着两个人的高度优势，用扫帚硬把那只篮球从篮筐的卡槽里捅了出来。
篮球脱离卡槽后，冲着陆半生的脸便旋转着砸了过来。
陆半生丢掉笤帚，用手去接。
可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那篮球的瞬间，他眼前的景色突然一晃。
转瞬间，高速旋转的篮球上来竟然浮现出人的五官！
那人留着条丑陋的辫子，张着血红的大嘴，额头有一个黑洞，留着八字胡须，满口的獠牙似乎想要吃人。
篮球变化的人头一出现，便对陆半生笑道：“吆西！小孩的好吃！”
“哇！”
猛不丁看见这样的景象，陆半生吓了一跳。
旋即便因为受惊过度，本能的钻进了赵月娥的怀里……
至于那只皮球，则在狠狠冲击了赵月娥的脑袋之后，掉进了篮球场旁边的草丛。
“哦！小媳妇抱老公，不害臊，不害臊！”
随着两个人的动作，城里娃和农村娃一起冲陆半生和赵月娥起哄。
赵月娥则红着脸，冲这些烂怂对吼道：“我就不害臊咋地！你们想让我抱，老娘还不稀罕呢！”
说完那些讨人厌的苍蝇，赵月娥又气哼哼的对陆半生吼道：“你也是。一个大男人咋连篮球都怕？就你这样的，以后怎么保护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