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再见（4K
电梯井内，密不透风的铁箱装着三人，朝着黑暗深处落去。
电梯内的三人一声不吭，脚下传来微微的颤动，格伦在内心默数着时间，已经过了60秒，按照这个下降的效率，他们最终的目的地是在地底。
这么大一个建筑的地底又藏了些什么？
电梯门打开，一片漆黑，一股浓郁的福尔马林味夹杂着轻微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透过电梯的光，能看见面前是一大片空荡荡的走廊，地面堆满了垃圾，上面沾染了某种黑色污迹。
格伦举起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开始录像，三人踏出电梯，电梯门旋即严丝合缝的关闭。
格伦用手电筒的光环顾一圈，隐约可见左手是一排排的铁架，上面堆满玻璃药瓶，药瓶贴着标签，上面写满了他看不懂的专业名词，右手则是一排排的铸铁手术床，床上遍布暗红色的斑纹，床脚放着铁桶。
格伦紧握手机，来到这铁桶面前，里面装满了粘稠的深红色液体，浓腥刺鼻的味道几乎熏得他睁不开眼，格伦用脚踢了一下铁桶，却发现深红色液体几乎凝固了。
看着眼前近乎肉类工厂的景象，格伦忽然想起什么，他拿出另外一个手机，递给缇薇娅：
“你拿着，应该还剩了不少电。”
这个手机他一直都随身携带着，打算见面的时候交给雷米尔，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
缇薇娅开机，她打开手电筒，跟在格伦身后继续前进，两道圆锥状的灯在走廊晃来晃去，周围静悄悄的，空气弥漫着不安的因素，仿佛随时都会有厉鬼蹦出来，将三人吃干抹净。
“格伦，好黑啊，要不我们回去吧。”露易丝裹紧衣服，她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那你自己回去，我还不打算走。”格伦没有回头。
露易丝回头望了眼来时的路，低矮狭长的通道没有窗户，一片漆黑，连一丁点光都看不见。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格伦和缇薇娅已经离她越来越远，黑暗都要快将她包裹，露易丝打了个战栗。
“等等我，等等我呀！”
露易丝忙不迭的迈着脚步，追上格伦。
脚步声来回折射，格伦越往深处走，周围就变得越开阔，医药架和手术床都消失，四周都是生黑的铁壁，信号消失，连先前来回折射的脚步声都渐渐消失。
最前方是一扇气密门，格伦扭开阀门，更加浓郁的恶臭从缝隙钻了进来，格伦推开气密门，跨过门槛。
周围突然开阔起来，就连手电筒的光都照射不到远处的墙壁，温度接近冰点，整个空间静得吓人，隐约能听见外面正在下暴雨，透过淅沥沥的声音，能想象出成千上万的雨点落在地上，白茫茫的一片。
格伦动用空间感知能力，但他竟然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就好像这是一间巨大的，长宽高都是数百米的仓库。
格伦继续向前走，他边走边开始思考。
为什么这间地底的仓库什么东西都没有放？还是说，这里是某种巨型生物的饲养场。
格雷厄姆家族……龙骑士家族……
格伦忽然打了个寒战，与此同时，他的空间感知能力注意到前方不远处，有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伸直右手，像是交警拦路一样拦住小步向前、一无所知的缇薇娅。
柔软的触感传来，缇薇娅直直的撞上了格伦的胳膊。
缇薇娅先是错愕，然后怒上心头:
“人类，你……”
格伦强行捂住了缇薇娅的嘴，眉目凝重的看着她。
缇薇娅很少见格伦这副面孔，她安静下来，格伦点点头，他高举手机，手电筒的光射向远方，依稀的照亮了一个巨大的身影。
在漆黑朦胧中，蓝金色的鳞片覆盖全身，像是金属错花的甲胄，苍青色的骨刺沿着脊椎生长。
格伦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先前在学院中期比拼中，阿尔特曼召唤的那条雷龙！
但与投影那威风凛凛的模样不同，眼前这条雷龙的长尾和后半截腐烂见骨，黑色的脓液覆盖在腐烂的肌肉上，四肢拴着精钢做的镣铐，手臂粗的钢缆将地面和镣铐连接起来，随着雷龙身形的摆动，这些钢缆崩得跟琴弦一样紧，然后又松弛下来。
格伦终于明白，为什么阿尔特曼没有将本尊带到现场，为什么他能在战斗中做出将脖子扭过180度的动作，为什么阿尔特曼可以毫无顾虑的用这头雷龙当作肉盾……
这头雷龙本身就死去已久！
正因为他已经死了，身体大幅度的腐烂，所以阿尔特曼根本不敢将他带到现场，因为他死了，所以即便脖子扭转180度也不会感到疼痛，因为他死了，所以根本不用爱惜对方。
可他为什么以这种形态活了下来？
格伦想到了刚一进门就嗅到的福尔马林味，难道说，这么多年来，格雷厄姆家族一直都保存着这条龙的尸体，不让他腐化……
格伦握紧了“勿忘我”，毋庸置疑，与其说是龙，倒不如说，这是一头怪物。
格伦朝缇薇娅使了个眼神，双方都关闭了手电筒，一片漆黑中，只能看见手机录像的红点。
格伦从露易丝身上借过魔力，注入“勿忘我”，暗红色花纹的光明灭交替，像是呼吸，琥珀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既然录到了最关键的证据，那么接下来，就是铲除掉这只怪物。
格伦的寒毛忽然倒立，危险感知能力让他清晰的察觉到，身后出现了巨大的杀意，正悄无声息地接近自己。
这里关着的不止一条龙！
与此同时，雷龙转过身来，它也发现了身后的格伦。
他鼻翼喷出雷电，莹蓝色的光芒在喉咙处涌动，微弱的光照亮了三人的脸，周围充斥着羊毛烧焦的气息，离子吐息蓄势待发。
“小心！”格伦大喊，“注意躲避攻击！”
格伦抓紧滚烫的剑柄，烈火熊熊升起，炙热升腾，狂躁的火舌吞噬了剑身。
来不及蓄力了，格伦用力挥舞，将赤色的火蛇倏地甩了出去，以半圆弧形状飞出，火风呜呜，强猛的气浪冲击波将周围的空气都蒸腾扭曲。
烈焰飞弹击打在雷龙的腹部，所有的光和热迸发出来，将整个空间都给照亮。
雷龙腹部的鳞片在高温下全部脱离，由于没有蓄力，烈焰飞弹仅仅制造了一道裂缝出现，脓腥的黑色液体正从里面汩汩而出。
格伦借着飞弹爆炸的光向后一瞥，看清了身后潜行的生物。
那是一头红龙，脸部组织腐朽了将近一半，露出白森的颅骨，浓密的蒸汽从严密的鳞片缝隙中冒出，它的眼球近乎纯白，但格伦很清楚，它正盯着自己，弓起身子想要发起猛攻。
烈焰飞弹爆开后，空间再度陷入黑暗，奇异的嗡鸣声响起，吸引了格伦的注意是，雷龙的鼻孔喷出电光的细屑，深蓝色的液体从它的嘴角流落在地面，滋滋作响。
格伦的瞳孔猛缩，遭受了这么猛烈的攻击，它不仅依然保持着理智，甚至连离子吐息都蓄力完毕。
这么短的时间内，露易丝和缇薇娅就算现出龙族原型，也没有时间蓄力龙息，抗衡对方积攒已久的离子吐息，更何况身后还有一条虎视眈眈的红龙。
雷龙张开了血盆大口，尖锐的啸声刺得耳膜生疼，离子吐息像是高压水枪一般喷出，高能的粒子流在吐息边缘形成明显的气界，枝型闪电乱舞，明亮的光再度照亮了周边的环境。
格伦愣住了。
这条雷龙的离子吐息射偏了。
离子吐息不偏不倚的射在了他身后那条红龙的胸前，红龙猝不及防，它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激起一人高的灰尘。
触目惊心的大洞出现在红龙胸前，大洞边缘有烧灼的颜色，仿佛燃烧的炭，断裂的肋骨燃着火，透过这摇曳的火苗，能看清里面的内脏全部腐朽，心脏一边跳动一边往外飙射黑色的液体。
红龙鳞片怒张，鳞片从前往后依次张开，依次合拢，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它愤怒的咆哮嘶吼，震耳欲聋的声音撞击在墙壁又折射回来，在硕大的空间中不停回荡。
下一秒，红龙双翼后掠，它爆发出难以想象的速度，空气在身后爆震，红龙化为一道模糊的影子，扑向刚刚攻击自己的雷龙。
红龙伸出四爪，分别钳制住雷龙的后脊，像是俯冲的鹰隼抓住羊圈里的羔羊，带着他向前冲刺。
哪怕钢索的直径有一个成人的手臂那么粗，依然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力带来的撕扯，钢索开始形变、断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钢索全部断裂，红龙鼓动双翼，抓着雷龙的后背，将他顶在了远处的墙壁上，金属墙壁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力，裂开无数道隙。
雷龙和红龙撕咬在一起，他们互相撕扯对方的躯体，然后将咬下来的肉吞进胃中，刺鼻的黑色液体从创口凶狠的飙射出来，落在地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格伦有些茫然，他有些摸不清现状，为什么格雷厄姆家族饲养的这两条丧尸龙在地下本来相安无事，可为何自己到来后，会突然反目，撕咬在一起。
“露易丝！”
格伦没有犹豫，他指挥露易丝现出龙族原型，耀眼的白光闪过，格伦握住虚幻锁链，一跃而起，就来到了露易丝的背上。
两条丧尸龙打得难解难分，格伦盘腿而坐，从兜中掏出手机，继续录像，他并不急于出手，既然对方都是敌手，那为何不坐山观虎斗。
红龙生性贪婪好战，天生就拥有宏伟的力量和破坏力，它舞动嶙峋的尾巴，刺入雷龙的翼膜，倒刺勾在根骨上，死死地限制对方的行动。
依靠力量优势，红龙很快就在与雷龙的近身搏杀中占据了优势，它一个翻身，踩在雷龙的脑袋上，铁牙死死地咬住对方的龙翼根骨，猛地甩头，雷龙巨大的翼膜便被撕扯下一半，黑色的血液沸腾滚出，像是水库开闸。
雷龙痛苦的嘶鸣，浑身用力的挣扎起来，他忽然看向一旁的格伦，眼角流下浑浊的泪水，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在寻求大人帮助。
格伦微微皱眉，他总感觉这眼神似曾相识，看着红龙彻底占据上风，强健的后肢践踏雷龙的头颅，尖牙不停地撕裂雷龙的身躯，格伦重新站起身。
是时候开始收割战场了。
他高举“勿忘我”，将魔力汇入剑柄，跃动的火舌从剑格处升腾而起，顺着剑脊游走，火焰缠上刃身，如同活过来的赤蛇，火蛇汇聚在剑镝，微型太阳在格伦的手中渐渐成型，发出刺耳的嗡鸣声。
红龙忽然察觉到了身后能量的波动，它转过身来，鼓动双翼，打算闪过这一击。
周边的空气出现波纹，像是一颗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一点点的溅起涟漪，空气变得粘稠，和凝胶无异，一个人要是处在这种环境中，就算是呼吸都会变成一种奢望。
缇薇娅也现出龙族原型，她双翼大张开，鸢尾花色的眼眸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周围的空气被她牢牢地锁住，无形的屏障阻碍着红龙逃离的步伐。
格伦自上而下挥剑，微型太阳脱离剑镝，旋即化为一道极其耀眼的焰波，半圆弧状的烈焰飞弹砸向红龙，瞄准的是先前离子吐息烫出的大洞，飞弹射入红龙体内，爆发出赤红色的冲击波。
脆弱的脏器承受不住这致命一击，红龙的身体由内而外的炸开，狂风席卷了整个空间，一时间飞沙走石，炽热的光照亮了空间，红龙的鳞片和身体组织燃烧着、翻滚着从上空坠落，像是一场盛大的献祭。
格伦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那条雷龙身上，他像是被抽了脊椎一样，瘫在地上，身体遍体鳞伤，到处都是撕咬的伤口，他痛苦不堪的咳嗽，呕出大片大片的黑色液体。
格伦目光愈发明亮，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炬，他再度举起“勿忘我”，打算一并终结残存的雷龙。
雷龙突然仰起脖子，视线对上格伦，浑浊的双眼再度流出泪水，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
“大……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