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爱上你时狂风骤雨-2
他皱起的眉头犹如一把利刃刺穿了我,像处在冰天雪地,浑身血液倒流,所有器官停止运作。
他是池中央出淤泥而不染的睡莲,是极寒雪山峭壁上屹立不倒的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他明晃晃的在拒绝我。我好害怕他的视线,害怕看出他的讨厌,我连张嘴也无法,脸颊更红了,心却不断下沉,慌乱的落荒而逃。
热风一下下呼啸在耳边经过,我的心脏扑通乱撞即将跳出胸腔,炎热的夏天包裹了我。
连着几天没敢再溜去后山,偶尔午夜梦回间想起他那道不偏不倚正中眉心的视线都会被惊醒,整个人宛若惊弓之鸟,蜷缩在蚕里的蛹,脑海中思绪万千,乱到头昏脑胀。
一个寂静的黑夜,月亮和星星散发着清冷的光芒,没有任何征兆,天空降下了恩泽。
一点一滴,随后淅淅沥沥。
拜天跪地都求不来的雨,突然的某一天竟轻而易举的降下了,讽刺到那段残酷的日子或许仅是神仙对凡人的玩弄,而其目的仅仅是为了让凡人们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陷入梦中的人们被惊醒,一户一户疯一般的冲出家门,脸含痴笑着迎接雨的洗礼,嘴里不断重复着:“下雨了!下雨了!神没有放弃我们,女娲娘娘显灵了!”
癫狂的模样道出了世间无数的心酸与苦楚。无法翻云覆雨的凡人,只是好好活着就使尽了浑身力气。
我坐在木凳上,看着窗外争先恐后落下的雨点,内心平静到无波无澜,像一口枯死的井水。
刘长隆要成婚了。村里的一个瞎眼算子说要破除大旱需要极阳与极阴体质之人相结合才行,刘长隆就是极阳之人,极阴体质的是村里一个寡妇的女儿。
但现在他们还未曾结合就已经降下了雨,破除了那瞎眼算子的谬论。
只是我的心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因为我突然十分清晰的意识到,不管出于何种理由,刘长隆都不会与我成婚,成为我的人。
我伸出手去触碰不断落下的雨点,被它用力撞击着,感知着它的冰冷与无情,看着它在掌中心汇集成一滩小水洼,也任由它满溢而出顺着指缝滑落。
荒凉和孤寂萦绕在每个缝隙。
这场雨能浇灌这片土地上所有的贫瘠与干裂。
视线缥缈,雨夜逐渐模糊,我恍惚想起和刘长隆的第一次碰面。
也是如今夜这般的情景,只是雨更大了,还掺杂了凶猛的风,席卷了女娲庙外的一切。
三个月前的某天,我又一次被爹娘鞭打,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溜到后山的女娲庙偷藏起来,那是独属于我一个人的清静地方。
我靠着冰冷的石壁休憩,等再醒过来早已乌云密布,降下了今年入夏以来最大的一场雨。
庙外的树林被飓风吹动产生的轰隆声犹如野兽的怒吼,关不严实的木窗被风吹得忽扇忽扇,还时不时从缝里漏进来一些雨水。
糟糕的恶劣天气里,听着外面的嘈杂响声,原本害怕的心情竟意外平缓起来。于我来讲,这场风暴比炽热日光照耀下的风和日丽的天气还要宜人。
我希望自己可以永远被困在这里,希望外面的世界被雨水淹没,希望这场雨永远不要停。
我安静的犹如木雕,窗外的狂风暴雨作陪,眼睛盯着石板缝隙中的某一点,神色迷离。
身上被打过的地方泛着疼,脑袋里什么也没想,像生了锈的老旧物件,苟延残喘。
突然一声,女娲庙老旧的木门被人用力推开,一个模样清隽,浑身上下都湿透的男人踏进这里。
他的出现就好似紧闭许久的房门被人打开,外面房间的烛火亮光渗透到这里,驱散浓重黑暗。
但我并没有觉得温暖,只感受到外面冷空气传来的冰凉,他带给我的,是寒冷。
阿娘虽惹人厌,但有句话说的对,【女人总是善变】,我现在希望这场雨快点停。
和陌生人接触,就和被殴打一样,是在受折磨。
他看到我后有些惊讶,大概是没想到这里还有旁人,还是个女人。
我率先移开视线,当做没看到的模样竖起坚硬外壳,把他屏蔽在外。
他也没有打招呼,不知是本性就冷,还是看出我的抵触,不发一言的走到离我很远的地方待着,隔着女娲神像,我们一左一右,楚河汉界般泾渭分明。
他单薄的外衣紧贴在健硕的身躯上,透出内里凹凸不平的肌肉。
经过时能听到吸附在他衣服上的水滴坠落到地板的“啪嗒”声,落针可闻,我恍惚觉得外面的雨停了,整个世界静的只剩下我们。
但顺着窗户望去,风还呼啸着。
时间一分一秒溜过,哪怕再努力忽视,但活人的气息始终掩盖不了。庙内的寂静与外面的疾风骤雨形成鲜明对比,每一秒都是煎熬。
夜晚漫长,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这透不过气的氛围闷到我窒息,想不顾一切冲出去,走进这场阴沉雨夜。
正当我犹豫要不要冒雨走时,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吃吗?”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这边,跨越雷池,撕碎了分割线,白皙宽大的掌中递出被撕了一半的白粉面饼,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弯腰朝向我,询问要不要吃。
早上只喝了一碗面糊糊,连着好几个时辰未曾进食,肠胃早已饿缩过劲,连奏鸣饥饿都无法,只余下一阵阵的疼。
原本想说【不用了】,但看着他深邃沉静的双眸,像突然被定海神针钉在原地,无法拒绝。
鬼使神差地接过他递的吃食,嗓音如同蚊蚋般轻声道了句谢,第一次接受到旁人的好意,整个人紧张到无所适从。
他“嗯”了一声后没再说什么,返回到原位置吃剩下的半块饼,一时之间庙内再次寂静无声。
还是闷,但比刚才好受些,没有那么喘不过气。
他给的那半块饼我没有吃,只是拿在手里,透过面皮温热的表层,仿若还能感知到他指腹的温度。
我觉得我们就好似在逃荒的难民,他冷硬外表下的是一颗温柔的心,不像我,是一滩死水。
天边将将破晓,第一缕晨曦透过木窗洒下,那场看起来永远都不会停歇的暴雨,不知什么时候竟悄然停下。
我被光照的睁开眼,下意识朝他待的方向望去,发现早已人去楼空,只有我还待在原地。
原本应该庆幸的,却不知为何心里涌现一丝微弱的失落。就好像是在期待见到他。
扶着墙壁起身,遍布青紫的伤痕累累的身体传来阵阵的疼,每走一步都连筋带骨犹如刀割。
好不容易移动到门口,发现门框外泥泞的土地上静静的躺着一片方帕。
帕子本身被洗的很洁净,只是还是沾上了一些泥点子。
我扶着门框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艰难的弯腰拾起。
帕子面料偏滑,是用好布料裁剪的,左下角被人用黑色的细线绣了一个端正的【隆】字,看起来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