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新的开始

等到第二天早上，陈默云再次苏醒，依旧是跟昨天一样的陈设，母亲趴在床前，他突然发现，母亲的发缝中间掺杂着竞相涌出的银丝，母亲今年49岁了，长白头发，也许合理，但她之前，明明几天前还那么年轻，乌黑的长发盘起，今天就只是简单笼在身后。他深吸一口气，他的右腿还是缺失的。

他感到胸腔憋了一口气，好像快要窒息，他拼命的想喊出来，可到了嘴边，又戛然而止。敲门声传来，门吱呀一声打开，母亲惊醒，看向门外，又是一群白大褂。：“醒了？看来你精神还不错。”王大夫一脸和蔼的笑容，凑近检查着。：“左眼快要消肿了，小贺，再让护士给他上一天药，就差不多了。：“好的，我这就去安排。”他躺在床上，冷淡的看着床前的一圈人。：“你都知道了？”姓王的大夫坐下，平静地问。：“知道你给我截肢了吗？”他直截了当的回答。：“截肢是为了保你的命，我们的假肢技术很先进，你想重新站起来，完全没问题。”陈默云冷哼一声，：“在床上躺着多舒服，不用累死累活的跑老跑去，干吗要站起来？”这话当然是在阴阳怪气。大夫一笑道：“没关系，你总会有想站起来的时候，你这段时间好好休息，有人会陪着你。”他向白大褂们招招手，随即走出一个看样子也很年轻，戴着黑框眼镜的长发女医生。：“这是黄星雯，心理学博士，非常优秀的心理咨询师。”陈默云眯眯眼睛，：“怕我截肢难过，特意给我找个能聊天的人呗，我不是精神病，用不着什么心理咨询师。”

他面露不耐烦的神色，看起来很是抵触。陈默云感到害怕，从里到外，他只想现在有一个壳，让自己能钻进去，严严实实的捂上。：“心理咨询师针对的群体很广泛，健康的人也有权利接受心理疏导。而且，有心理疾病的人和正常人没有两样，都只是某些想法和生活方式出现了错误和矛盾，需要调整罢了。“黄星雯给陈默云解释道。：”哦，挺好的，那你就给我说说看吧。”周围的人都意会，留给黄星雯和陈默云单独的时间，也许是很好的对策。

见人都走了，陈默云缓缓开口：“你不用拿你那一套理论给我显摆，我很好，而且，你真以为你们这种心理医生是谁生活中的一束光吗？屁都不是，光靠几句话就能忽悠人，搞笑。”黄星雯眨了眨眼，坐下来，：“你的心情呢，我能理解，我也没想成为你的救赎，我也许可以在某些方面给你提供力量，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树洞什么的。”陈默云咧咧嘴，笑出声来：“你喜欢我？还是想了解我，咱俩只见了一面，你就妄想我把所有事告诉你。”黄星雯内心有些生气，但她还是保持着微笑，淡淡说：“你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们彼此都不了解，当然不会是喜欢你。但心理医生既然是医生，患者和医生也不都是熟人或朋友，你说对吧？”陈默云眼睛盯着天花板，表情微妙：“可是心与心的交流，看不见也摸不着，没有药到病除的手段。”：“那你是不了解心理学的专业知识了。”陈默云抬头看她一眼，：“你不是愿意共情吗？你理解我的心情，对吧？”：“当然，我愿意帮助你。”

陈默云再次笑出声，微微低头道：“你理解我截肢的痛苦，你觉得我会怎么想？”黄星雯想了片刻，大眼睛在黑框眼镜里转了一圈，：“不甘心，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绝望，崩溃，很复杂吧。”陈默云听完，小心翼翼的点头。：“挺对的，但我觉得，你要是能再帮我一个忙，我就能真的相信你和我共情，我愿意你当我的那个什么，树洞。”黄星雯有些诧异，好奇地问：“什么忙？能让你缓解现在的痛苦？”

陈默云笑着眯起眼睛，艰难的凑近她。：“你叫人给你的右腿也做个截肢手术，你也一样变成残疾人，到时候咱俩同病相怜，你就能真的共情了。”这话冷冰冰的，像是阴湿的地下室传来的声音。黄星雯半天没有动弹，随即站起身来，口罩之下，他难以看到她的表情变化，但他很清楚的知道她不会再来。：“我们……明天再聊吧。”：“你明天做了手术，我就再和你聊。”黄星雯几乎是逃般的离开病房。陈默云骄傲地笑了，似乎是刚获得了什么伟大成就，他感觉身心舒畅。

接下来的几天，不同的咨询师，不同的康复医生，他都用同样的方法，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赶跑他们，很快，骨科，心理科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样一位特殊病人。：“默云，你真不想好好跟他们说说吗？”傅母坐在椅子上，她是唯一一个可以让默云能缓和情绪说话的人。：“我很健康，那些都是骗人的。”：“可……”陈默云看看旁边的果篮，里面正中间是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妈，我想吃苹果，你帮我削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