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左史倚相
伯牙背琴来到宏伟壮阔漆红的乐府前,踏阶而上,一身肥肉胖墩墩的小侍阑珊的跟在身后,歇在台阶前,一直憋闷到此才气喘吁吁着问道:“先生不用小侍再在左右侍琴了,是因我太胖,还是因我之前得罪了先生的知音?”
伯牙顿了顿脚步,头也不回道:“是你太无礼了。”
小侍眼中湿润委屈道:“小侍不明白,那叫子期的先前并不是您的知音,小侍只是教他尊卑之分而已,不觉有错哇。”
“那就不必再问了。”伯牙撂下一句就自入了乐府。
小侍站在乐府门前踌躇,不知该进还是不进,忽恍惚撇见钟仪先生与他的琴侍远处过来,汗湿的手背粘粘的,抹了一下自己模糊的眼泪,便事先攀阶而上堵在了门前故作失神发着愣。
钟仪走到他身后,啪一拍他的肩膀,小侍一个机灵反瞧道:“是钟仪先生到了哇。”
“嗯,不去抱你的琴,杵在这里做甚。”
钟仪世代宫廷琴师,向来古板稳重,难得调笑一下小侍,全因他与伯牙不日前新晋了乐府琴师,今天就是他们俩人展示乐工实力的乐事琴式之日,身心的全然高兴。
小侍回道:“刚刚先生说不用小侍再为他侍琴了,顾在这里不知该进还是不进。”
“为何?”钟仪不禁有些诧异,他与伯牙先后不久一齐入府拜成连先生为师学艺至今,虽多有见地不同,但也没觉伯牙是个无故绝情之人。
“先生如能收下小侍为您侍琴,小侍就全都告诉您。”
小侍如此一说,钟仪身边的琴侍立刻瞪起了眼睛。
“这……”钟仪也迟疑了道:“可我这已经有琴侍了啊。”荣为乐府挂牌琴师,都可有自己的琴侍。
小侍不日前也才被伯牙选收在身边侍琴,都因他虽肥笨没人愿意选,但却挺机灵。
小侍赶忙朝钟仪的琴侍拜手,然后才道:“小侍知道乐府的规矩,普通乐工不能有侍工,大乐工可有一名,唯有挂牌琴师可有琴侍一至两名,您就收下小侍吧,不然我爹知道伯牙先生的事,非得打死小侍不可。”
“哦,这样子,那你先说说为何我听听。”
“都是因伯牙先生的一个与您同姓叫子期的知音。”
“知音?什么知音?”钟仪有点莫名其妙,从未所过什么知音。
于是小侍并未有什么隐瞒,简单明了的将经过讲述了一遍。
“原来如此,知音啊,知我者其谁乎,知音的确难求啊,嗯你是有点过了,道无大错,这样吧,你以后别再如此过激,我就与乐府知会一下,转字到我这里侍琴。”
“多谢先生,我发誓定不会再犯了。”
三人说罢一起,便也入了乐府里。
乐府中,乐堂早已人满为患,丈许高的奏台前首排,左史倚相,仙风道骨,边上有老成的右尹郑丹,大夫伍奢陪着,两卿具到,不但如此,公子比,公子弃疾,两位王弟亦是到场,一场乐府琴师的晋级乐式还真是头一回如此空前隆重高涨,有小姐姐们猜是伯牙长相俊朗,有的小哥小姐们猜是伯牙天才音律,未师便有作曲,也有公平心说是音律两个后起之秀的原因,亦有奔着号钟而至。
其余那些各府各家的夫人小姐小哥们杂乱的谈论着各自的,边聊着边吃吃喝喝着,有的道:怎么还不开始,没等听,一会都吃饱了,要是不小心打了嗝影响了雅兴佳音,可算谁的,更有一起哈哈的。
台两侧一边是乐府的一众整整齐齐的乐师团,另一侧便是规规矩矩的徒子徒孙们。
乐府总长成连,交待好乐式内务,不及擦下额头热汗就赶紧绕到了左史倚相的后排,探身与倚相私聊起来道:“没料到还真把倚相大架也给搬来了,实属幸哉。”
倚相背向着满面春风道:“有幸可一观号钟国乐之重器,岂有不来的道理。”
“哈哈,在通悉《三坟》《五典》《九丘》《八索》之妙的倚相面前,一器尔,何足道哉。”
“非也非也,说笑说笑了啊,说吧,借顾寻老夫何事。”
呃,成连瞒不过倚相,这才走正题道:“依您看,钟仪与伯牙如何?”
“怎么,有心传号钟啦?”
“是啊,知吾者倚相,如今国泰民安,我大楚一片大好盛世,也想趁机享享清福了。”他自知老麦,乐府之事也真有些力不从心了。
倚相点点头笑道:“亲授之徒,何以外人道哉,何不随心所为,余事任凭那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不好吗。”
成连闻之老心之中忽而一下子通透,整个人也年轻开朗了许多,遂之退去后,见伯牙,钟仪,与各斯务具到,时辰亦到,乐工乐队乐师齐凑开幕乐,台下一众听众的心弦被宏大庄重的乐声叩动,噪杂渐而肃静,奏台娟幕被两侧缓缓拉开,露出奏台来,台央供几上赫然就是上古名琴号钟是也。
号钟一现,台下一阵赞叹的嗡语之声……
“号钟!”
“对,就是号钟,去年庆典吾之有幸七步一观巧夺天工之貌,三里闻其过浩瀚之音,那真是动人心魄,振人神魂!”
是吗!你们看那号钟,远观就有其上古重器之神韵!”
“呜呼哀哉,一朝拥怀,夕死可矣!”
几乎上下或语或目全然无不惊叹,只有公子比与公子弃疾相视笑而不颜不语。
成连在满堂嗡语中上台,振咳静场后致词道:“礼乐之邦,琴乃华夏之音,国乐之魂,无论国之庆典还是宫廷礼宾乐式,府云集会,个人铭心,皆为以琴,今,我大楚之乐府兴填了两位琴师,伯牙,钟仪,得以位列,现在他们就分别在号钟之下为各贤奏响己琴,以鉴其音!”
哗然一片掌声响起,那些年青人最是忍不住,鼓的最是热情。
成连致词完毕,抬手先招的是伯牙上台,伯牙亦是当仁不让,直接起身,初音有奇效,台下的钟仪不禁皱了皱他的眉头。
掌鼓的正热烈,众人都目视着伯牙,伯牙竟然空手无琴登台而上,众意不解,掌声渐薄,成连回察小侍,却不见小恃怀中之琴,不禁心生脑火,但又不好直接发作,只得等待着伯牙如何补台了,只要伯牙上台一呼,琴来!如事即可,成连心中如此这般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