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染青阳

子时的梆子声还未落下，陆昭就闻到了血腥味。

他蜷缩在祠堂第八根横梁的阴影里，盯着香炉中断成三截的龙涎香。这是陆家传承千年的预警秘术——当护族大阵的蛟珠紫芒熄灭时，若三炷龙涎香同时断裂，便是灭族之祸降临。此刻香灰里浮现出诡异的蛇形纹路，正是《陆氏宗谱》记载的“烛龙泣血“凶兆。

“昭儿，记住...“三个时辰前父亲将玉佩塞进他怀里的画面仍在眼前闪回。陆明渊的手指在触碰青玉时被灼出血泡，这位执掌云澜洲东域三百年的玄丹境强者，竟连声音都在发抖：“烛龙睁眼之日，你要带着九曜图...“

祠堂外突然传来青铜钟鸣，震得梁柱簌簌落灰。陆昭透过雕花木窗的裂缝，看见悬挂在祖宅正门的“苍龙警世钟“正在疯狂自鸣，钟体表面浮现的血色裂纹，与三日前他在父亲书房暗格里发现的龟甲裂痕如出一辙。

“七叔公的蛟骨杖！“陆昭瞳孔骤缩。院中假山上斜插着玄铁拐杖，杖头镶嵌的避水珠滋滋冒着青烟。七叔公躺在三丈外的血泊里，这位玄丹境巅峰的长老，鹤发正被某种幽蓝色液体腐蚀，露出森白头骨。

“陆家私藏九曜图，当诛。“

黑袍人踏着满地琉璃瓦走来，玄铁面具的眼洞中跃动着磷火。他左袖空悬，右手的琉璃刃正在吞噬月光，刃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冤魂面孔。陆昭左肩突然灼痛难忍，血色龙形胎记在皮肤下游动，怀中玉佩的“九曜归真“四字透过布料发烫。

百年槐树无风自动，落叶在黑袍人脚下汇聚成漩涡。十二枚青铜钱从祠堂供桌下激射而出，在空中结成八卦阵图。老仆陆七佝偻的身影撞破地砖，独臂擎着的油纸伞迸发金光，伞骨上缠绕的七宝流苏化作锁链缠向黑袍人。

“少爷，走坤位！“陆七的吼声带着血沫。他后背插着三支骨箭，箭尾的幽绿火焰已经烧穿肩胛骨——这是幽冥殿的“蚀魂箭“，中箭者三息之内必化枯骨，可老人断裂的肋骨正刺破皮肤，却依然挺立如松。

黑袍人冷笑挥刃，琉璃刀光劈开八卦阵。陆昭抱着横梁残骸摔落时，看见伞面十二枚铜钱同时炸裂，乾位“天行“卦象迸发的青光竟被冻成冰晶。寒气顺着伞骨蔓延，将七宝流苏凝成惨白的鬼脸形状——天阙宫秘传的“九幽寒狱诀“，唯有执法长老方能修习。

“陆家的'鬼手判官'居然装成跛脚老仆。“黑袍人突然嗤笑，琉璃刃点在伞面震纹处，“可惜你的判官笔断了二十年，这柄残破的十二都天门伞，挡不住我的九幽冥骨链。“

陆昭浑身剧震。他记得三姐说过，四十年前云澜洲有位玄丹境杀手，右手判官笔点穴封脉，左手勾魂索专破护体罡气，直到被三大化神境围攻才销声匿迹。此刻老人后背浮现的墨色刺青，正是一只断裂的判官笔穿过骷髅。

“带少爷走！“陆七突然咬破舌尖，血雾喷在伞面。残余的三枚铜钱亮起刺目血光，乾、坤、巽三卦化作三条赤龙扑向黑袍人。趁着锁链被阻的间隙，老人独臂抓住陆昭衣领，将他抛向回廊深处。

陆昭撞上朱漆立柱，掌心被碎瓷割得血肉模糊。他瞥见三姐的玉簪躺在血泊中，簪头明月珠沾着半片指甲——那是三日前他亲手为及笄礼挑选的贺礼。后园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陆家圈养的六翼火鸦正成片坠落，燃烧的羽毛把夜空染成猩红。

“药田...枯井...“陆昭踉跄着穿过月洞门，腐臭的血雾立刻钻进鼻腔。他踩到二叔的断剑时，突然想起半月前偷听到的密谈——“归墟海眼最近三次潮汐都提前了十二个时辰，恐怕镇压之物...“

枯井边的谛听石兽被斜削去半个头颅，断口处流淌着银色液体。陆昭抓住井绳跃入黑暗的刹那，头顶传来陆七癫狂的笑声：“天阙宫的杂碎！尝尝烛龙逆鳞的滋味！“

井水突然沸腾。在下坠的失重感中，陆昭目睹了超越认知的景象——陆七撕开胸膛，一根缠绕黑焰的脊骨破体而出，骨节上铭刻的太古符文照亮井壁。黑袍人惊恐的怒吼从井口传来：“你们竟敢私藏圣祖遗骸！“

冰冷井水淹没口鼻时，陆昭左肩胎记炸开血花。漆黑的水底睁开一只暗金竖瞳，瞳孔中流转的纹路与玉佩上的“九曜归真“完美契合。他看到十万年前混沌海吞噬天柱的景象，看到青铜巨门前九条巨龙衔珠镇守，最后画面定格在一柄布满裂痕的古钟——钟体内核处缺失的凹槽，正与他怀中的玉佩形状完全一致。

意识消散前，九色光华从玉佩涌出，井底空间如同被揉皱的宣纸般扭曲。陆昭最后听到的声音，是黑袍人撕裂虚空的尖啸：“立刻禀告宫主！九曜载体逃往南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