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龙困浅滩

李问玄的靴底在冰面上拖出血痕，右肩箭伤处凝结的冰碴正被龙血融化。这是灰袋帮的“寒尸箭“，箭镞用冻毙的饿殍舌骨打磨，中箭者会逐渐化作冰雕。他望着江面的腐木，忽然想起《镇龙经》淬皮篇末的警告：“遇水则凶，逢木则遁。“

逃离出黑松林后，灰袋帮集结了大批人马一路追杀。

此刻，整条白龙江都成了修罗场。

灰袋帮七十二分舵倾巢而出，江面上漂着的浮尸灯连成血色星河。此刻他藏身的冰窟外，正传来铁索拖曳的声响——那是灰袋帮驯养的“尸犬“，用死胎喂养的怪物能嗅出三里内的血腥。

“七十五......“他在冰壁上刻下新的划痕，怀中装满心头血的水袋血腥味儿越发浓郁了。

七十五，这是他逃亡路上反杀的人数。

江面突然传来破冰声，十二盏绿灯笼从雾中浮现。李问玄勐地翻身滚向冰窟深处，原先藏身处的冰层被铁钩击碎。雾气中走出个驼背老者，手中人骨灯笼映出脸上蜈蚣状疤痕——灰袋帮刑堂长老“铁蜈蚣“，锻骨初期。

“小畜生倒是会躲。“老者甩动铁钩，钩尖挂着半截孩童手臂，“这江底的冰窟四通八达，可你猜老夫为何能找到这里？“

李问玄盯着钩子上熟悉的银镯，那是三日前救下的渔家女所戴。喉间突然涌起腥甜，逆鳞不受控地刺破掌心。老者见状狞笑：“对，就是这股戾气，隔着冰层都闻得到！“

冰窟深处传来铁链拖地声，李问玄暴退时已来不及。九条浸泡过尸油的铁索破冰而出，每条锁链末端都连着具铜皮尸傀——这是灰袋帮地字堂的“九子连环阵“。他挥爪斩断两具尸傀，却被第三条铁索缠住脚踝。

“镇龙桩！“他低吼着沉腰扎马，足下冰面轰然炸裂。淬皮境圆满鳞甲与铁索摩擦出火星，竟发出金铁相击之声。然而更多铁索从冰层下钻出，尸傀眼眶中腾起绿火，李问玄惊觉这些怪物在抽取他的血液。

“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铁蜈蚣敲响人皮鼓，尸傀关节处伸出骨刺，“如此炙热滚烫的鲜血，可是人傀最好的补品啊。“

李问玄的左臂被骨刺贯穿时，突然想起《镇龙经》里的“地龙翻身“。他故意放任尸傀吸血，直到龙鳞泛起青紫才猛地旋身。被尸毒浸染的龙血喷溅在冰层上，竟腐蚀出蛛网状的裂痕。

“爆！“随着他双掌拍地，整片冰窟轰然塌陷。铁蜈蚣的惨叫被冰水淹没，九具尸傀在龙血侵蚀下化作脓水。李问玄借着爆炸的冲击波跃出江面，却在半空中被铁网罩住——江岸早已布满淬毒荆棘。

李问玄的身体在半空中勐地一滞，铁网上的淬毒荆棘如毒蛇般缠绕上来。

李问玄的龙鳞在铁网中迸溅出火星，淬毒荆棘刮擦鳞片的声响像钝刀刮骨。他勐地拧腰翻滚，却见江面浮冰上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瘦高人影——灰袋帮地字堂主“鬼面鹞“，手中牵着的铁链正连着江底尸傀。

“省些气力罢。“鬼面鹞的嗓音似铁勺刮陶瓮，指间抖落的磷粉在夜色中燃起惨绿鬼火，“好神异的气血，用你这一身气血做药引子，定能将总坛血池大阵的威力全部激发出来。“

水面突然炸开九道水柱，十八具缠满水藻的铜尸破浪而出。这些浸泡江底三十年的炼尸指缝生蹼，獠牙间滴着墨绿尸毒。李问玄挥爪撕开铁网，却被铜尸的蹼掌扣住脚踝。尸毒触及伤口的刹那，他惊觉镇龙桩的气血竟如铅汞般凝滞起来。

“喀啦——“

琵琶骨被铁钩贯穿的剧痛让李问玄眼前发黑。鬼面鹞牵动铁链，将他如渔获般拖向岸边。

“别挣扎了，小畜生。”铁蜈蚣的声音从岸边传来，带着几分得意，“这毒网可是专门为你这种人准备的，上面的毒可是连锻骨境的强者都扛不住，任何敢于挑战我们灰袋帮的人，都得死！”

李问玄咬紧牙关，龙鳞在毒液的侵蚀下逐渐失去光泽。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气血正在被毒素一点点蚕食，镇龙桩的运转也变得滞涩起来。

随着气血运转停滞的一霎那，李问玄也终于晕厥了过去。

再次苏醒过来时，李问玄的琵琶骨已经人用铁钩彻底贯穿，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力气，而他本人却被绑的严严实实，正被鬼面鹞像野狗一样，拖倒前行。

李问玄沉声不语，果然不顾身上的疼痛，暗暗引动体内的气血，但是不管怎么努力，体内的气血就好像偃旗息鼓一般没有半点反应。

绝望之际，胸口的龙纹玉佩发出剧烈的颤鸣，而他的气血也在玉佩的颤鸣下一点点苏醒，仿佛大江大河奔腾不息，更好像要席卷苍天的滔天巨浪。

皮下的鳞甲开始一点一点的收缩，皮肤散发的冰冷的青铜光泽。

鳞甲在不断收缩，而血液也在疯狂奔腾，体内涌现出一股股强大的能量开始冲刷着他的骨骼。一开始是舒爽，就好像泡在温水里，然而随着涌入骨骼的能量越来越多，骨骼开始有灰黑色的杂质被剔除出去，而他的感觉就好像从温水里泡着，然后水温越来越高，开始变成沸腾的油锅，直到变成烧红的铁板。

剧烈的痛感传遍四肢百骸，让他忍不住低声嘶吼起来。

而此刻，马背上拖拽李问玄前行的鬼面鹞浑然不知李问玄体内的变化，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仿佛在幻想灰袋帮的美好未来。

听到李问玄的嘶吼，鬼面鹞冷漠一笑：“小畜生劲儿还挺大，我看你等会儿还笑不笑的出来。”

突然，远处的林道间出现一条闪烁着三十六盏绿灯笼的蜿蜒蛇形每盏灯笼下都跪着个背驮铁箱的侏儒，箱中传出婴孩虚弱的啼哭。蛇队之首处，是一个扛着青铜小鼎的独眼老妇，鼎中沸腾的血浆里沉浮着婴儿手掌，每根手指都套着刻符金环——灰袋帮刑堂长老“血鼎婆婆“，锻骨初期的威压让李问玄嵴背发寒。

紧随其后的是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金铁相击之声，八名赤膊力士抬着白骨轿踏雪而来。轿帘掀开时，李问玄看见个脖颈缠着紫鳞小蛇的白面书生——灰袋帮天字堂主“玉面蛇“，传闻中能用毒蛇作算筹卜吉凶的邪修。

“好生热闹，鬼面鹞，没想到死了这么多人才把这小子抓住，看来你的锻骨都锻到娘们儿肚皮上去了啊？啊哈哈哈哈”

玉面蛇一开口，便是满满的阴酸刻薄声。

鬼面鹞闻言，脸色铁青，寒声道：“娘娘腔，你来干什么？莫非是要抢功不成。”

“嘿嘿，”玉面蛇皮笑肉不笑道：“谁稀罕你这点功劳，我在总坛修炼的好好的，帮主让我对今天的行程算一卦，卦象很怪，我放不下心，帮主让我和血鼎婆婆跑一趟。”

“帮主他老人家真是老糊涂了，区区一个淬皮圆满的小崽子，还劳烦你们二位跑一趟？”

“少废话，再敢废话，老身便拆了你这一身骨头，拿去做我血鼎的炉火。”

闻言，鬼面鹞有些惊骇的看了一眼血鼎婆婆手中的青铜小鼎，青铜小鼎不大，但是周身黑红色的色泽好像在告诉他，血鼎婆婆绝对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