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怂了
雷蒙德·克莱门特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是年末宴会的觥筹交错，是魔晶铺成地砖，是黄金铸成酒杯，餐刀切开的，是人头骨。
梦里，身穿红袍的陌生贤者、市长、来自首都的王国副相、来自阿塔肯纳的外交大使，一齐转头。
四人转头看向他雷蒙德，四张面孔流露出完全相同的笑容，齐声说道：
“分蛋糕？
“不，我们只是在闲聊，看看哪条狗有资格舔一舔餐刀。“
长桌中央，炭烤人头的眼眶里，涌出黄金包覆的蟑螂。
“不要吃我！”
他吼叫着坐起，双眼睁开，哪有什么宴会，哪有什么蟑螂。
映入眼帘的，是水晶吊灯与木椅，还有坐在椅子上的莫恩·昂斯特。
雷蒙德的额间，被佩戴上了灵性锁，房间内灵性也被隔绝，就连同步魔晶账户也做不到。
“昏睡魔法的副作用这么严重么？”
林树的手突然搭在了雷蒙德肩上，少年的嘲笑声让老人一下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一切。
感受着自身灵性已经被锁，他瞳中惊恐满溢，再也无法维持平静。
扭过头，他看见了林树那张人畜无害的小孩脸，皱眉问道：
“怎么做到的？”
他询问的，自然是先前林树是如何“击败”他的。
“您觉得您现在有提问的资格么？”林树扮演着反派：
“如果不是昂斯特先生心善，我或许会将您丢到化粪池中，或许将您裸身绑在学院楼顶塔尖。您购买的医疗保险只能保证不死，而我能做的还有很多。”
昂斯特，该死，这小鬼和昂斯特们合作了。
此时的雷蒙德顿时后悔，先前以为胜券在握，就跟这小孩透露了一大堆计划。
但即使他什么都不说，林树也已经猜到整件事与小昂斯特有关，最终结局不会有太大变化。
昂斯特先生也开口道：
“我此前并未与你有任何过节，不知是什么地方得罪了院长？若是小女有所冒犯，还请宽容些。”
“……”雷蒙德·克莱门特沉默不语。
气氛僵持，林树和昂斯特也就等着，反正今夜很长，时间足够。
数秒后，老头叹了口气，终于开口：
“只是临时起意，见到有缝的蛋，我便飞过来了。
“时代不同以往，现在年轻的孩子们都不喜欢神，他们喜欢无神国度，喜欢魔法研究院。
“神眷者反叛的案例，我已经听说过许多，后果总是不怎么好。你濒临破碎的财富非常诱人，不是么？”
林树与莫恩·昂斯特交换了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怀疑。
老人的话语虽然看似合理，但，语气太自轻了。
正常的人格，不会如此快进行自我否定。
将自己内心贪婪主动展示，毫不避讳，就好像在隐藏什么更深的东西，就好像在说你们已经将我剖开，就不要再进一步深究。
这是一种聪明人认罪时，常用的手段。
他很可能借此隐藏，隐藏一些完全不愿说的东西。
他所说的，七成可能是借口，不，九成可能是借口！
林树在心底评估着，同时说道：
“你忘了阿加顿男爵的财富了，仅仅是昂斯特怎么满足你的胃口？”
雷蒙德轻笑一声，闭上眼睛，淡漠道：
“少年人，要懂得隐藏目的啊。
“你看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和昂斯特先生已经达成一致，准备要挟我，和你们一起反制阿加顿。你们这就失了谈判的先机。”
老奸巨猾的家伙，明明已经落入任人宰割的境地，倒还点评上我了。
林树颇为不爽，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心急了一点。
“毕竟事情因你而起，你也理应出力平息，不是么？”昂斯特先生站起身，也不再绕圈子，盯着雷蒙德额头苍老的皱纹，冷声道：
“我也可以将你困死在这里，让你彻底失踪。”
如果雷蒙德此时开始失踪，就算将赛勒城翻遍，也只能找到是林树带走了雷蒙德·克莱门特，只要让林树远离此地，这条线索可以断得很干净。
除非贤者院亲自派圣者级占卜师回溯过往，否则其他调查手段都是无效。
如果这种极小概率事情真的发生，昂斯特也有自信借助圣火教廷和家族与贤者院周旋，虽然会很麻烦，但并非完全不能承受。
“你敢！”雷蒙德先是一怒，但直视莫恩·昂斯特的眼神两秒后，他顿时意识到对方所言并非诈唬。
“你敢打我女儿的主意，就真觉得我不敢杀你么？
“大不了散尽家财，
“大不了带着夏莉她们一起离开这里，
“实在躲不过，我自首，偿你一命又如何？”
他眼中没什么凶狠，却坚实平稳，仿佛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要成真，仿佛是与爱人许下天长地久的诺言。
雷蒙德一下萎靡，瘫坐在椅子上，低下头，背都弯了几分。
好厉害！
林树心中暗叹，这些人，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博弈家。自己和这种真正“战场”上下来的老油条，还是有一点差距。
利用父亲的身份，提前深深考量多种可能性，准确抓住雷蒙德对活下去的担忧，一击毙命！
“你们希望我做什么？”他问道。
“帮昂斯特家族对付阿加顿。”林树答道。
雷蒙德挑了挑眉，主动转头看向林树：“那你呢，你想要什么？”
想将我和昂斯特们分别对待、分开应对？
还是说，在试探我和昂斯特家族的关系？
“我担心你同时应付不了这么多事，还是专注一件事比较好，一次只释放一个魔法。”
雷蒙德脸色一黑，顿时想起先前他正是同时使用傀儡术和昏睡术，才栽在了林树手里。
这小子身上的诡异之处太多太多……他反而更倾向于和莫恩·昂斯特这种人打交道，凶狠归凶狠，但至少是可控的。
而这小子，灵阶魔法在他身上效果很弱；长咒听一遍就能立即释放完整威能的昏睡术；对魔晶账户毫不心疼；肉身力量、反应远超常人。
要是能得到他的身体……
但，他真的如同资料中所写，是一个无亲朋的孤儿么？他是否有可能代表着某方势力、某种意志？
“什么都不拿容易让你们多想，那我就拿一些魔晶吧，但必须是以借取的方式，我这人不喜欢白拿别人的东西。”
林树拿出小账本，又拟了一张借条，款项数额为空白，递给了雷蒙德：
“想借多少？随便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