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赤炎焚沙
血色天眼在云层中缓缓闭合，最后一缕血光扫过沙鸣山七十二峰。甘草的青铜鳞甲已覆盖至脖颈，额间神纹迸发的青光竟与天眼纹路同源。他握紧李锦棠遗留的银针锁链，链节间凝结的血珠里浮动着素魄金天女将的面容。
“时辰到了！“
秦桧的青铜骨架发出金铁摩擦的锐响。观星台基座裂开九道缝隙，十二名药人脖颈拴着铁链从地宫爬出，每个人额头都嵌着星纹铜钉。当首名药人触到浑天仪时，铜钉突然暴长三寸，将天枢星位染成墨色。
沙暴突然停滞。五色砂砾在空中凝成三百具无面甲士，每具胸甲都刻着不同天界的镇守符。甘草的战靴踏碎青砖，砂砾顺着甲缝钻入血脉的剧痛中，他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正在青铜鼎中哭嚎——鼎底星纹与此刻观星台的裂痕如出一辙。
焚城戟的烈焰劈开暮色。赤龙堡残部眼窝燃着赤霄炎火，当先铁骑的战马竟是由熔岩凝成。李锦棠的银针锁链突然自行飞起，缠住甘草右腕引向浑天仪：“破摇光！“
针尖刺入摇光星位的刹那，七十二峰砂砾倒卷上天。青铜镜碎片在风暴中拼合，映出北辽狼神殿的骇人景象——十二具幽渊玄甲正将青铜巨棺推入血池，棺盖上“魔主“刻痕吸饱人血，已生出筋肉脉络。
“开！“
秦桧的骨架撞向浑天仪。青铜星轨在刺耳尖啸中重组，残缺的北斗七星星图突然补全第八颗暗星。暗星亮起的紫芒扫过处，沙鸣山岩层如热蜡般融化，被锁链束缚的巨影彻底挣脱山体。
那怪物额间北斗星纹迸发血光，与甘草神纹产生共鸣。青铜鳞甲突然暴长骨刺，将少年钉在观星台石柱上。李锦棠遗留的青囊藤自伤口钻出，藤蔓绞碎骨刺的瞬间，素魄金天的冰箭破空而至。
“金天镇魔！“
银甲女将的箭簇冻结时空。冰晶顺着星纹蔓延，却在触及第八暗星时崩碎成渣。女将面甲突然脱落，露出的容颜竟与当年递出婴儿的黑袍人别无二致。
子时梆子响彻天地。狼神殿血池中的青铜巨棺轰然开启，魔主残躯踏出血浪的刹那，沙鸣山三百砂甲齐齐自刎。他们的黑血汇成溪流注入地脉，七十二峰亮起血色阵图。
甘草在剧痛中看见记忆残片：素魄金天女将的冰箭曾洞穿自己襁褓，却被李锦棠用青囊藤挡下。那截断藤如今正缠在战靴上，末端结出的白花里坐着拇指大的女将虚影。
“青囊...断生...“
李锦棠最后的话语突然炸响。甘草扯碎与血肉粘连的青铜鳞甲，暴起的青藤缠住秦桧骨架。当藤蔓触及浑天仪暗星时，整座观星台突然下沉，露出地宫深处三百具青铜棺椁——每具棺中都躺着与甘草容貌相同的尸体，心口插着不同天界的镇守兵器。
焚城戟的烈焰吞没地宫入口。赤龙堡长老的残躯在火中重组，星纹刺青已化作赤霄炎天战铠。他独目中的监天司虎符突然炸裂，血水凝成狼首扑向甘草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商队首领的驼铃声响彻战场。她扯下面巾露出的容颜，正是李锦棠二十年前的模样。掌心的星纹铜钉飞旋成阵，竟将魔主残躯定在血浪之巅。
“记住，你才是真正的...“女子话音未落，青铜巨棺中突然伸出魔爪，将她拦腰斩断。飞溅的血珠在空中凝成八个古篆：
以劫止劫，方见真章。
五更天的晨雾裹着血腥。甘草抱着李锦棠的残躯跪在废墟中，青囊藤自二人伤口纠缠生长，在朝阳下开出一朵白花。花瓣舒展的刹那，极西荒漠升起玄黄土天的战旗，旗杆顶端挑着的正是监天司浑天仪的残片。
当沙暴彻底平息时，青铜镜碎片映出骇人真相——素魄金天女将正在冰川之巅分娩，产下的婴儿额间赫然生着北斗星纹。
药人窟的青铜门在月光下泛着尸绿。甘草攥着李锦棠遗留的银针锁链，链节间的血锈正与石壁青苔发生反应，渗出荧荧蓝光。戌时的阴风穿过门缝，带来腐肉与金属锈混合的刺鼻气息，像是有人在地底烹煮着带血的兵器。
“跟紧。“
李锦棠的素鞋踏过积水，裙摆扫过处泛起涟漪状的星纹。甘草盯着她腰间新换的骨针囊——那些针尾拴着的指骨上，分明刻着监天司的密文编号。
甬道尽头的铁门突然震颤。五根青铜锁链从门缝钻出，链头狼首咬向二人咽喉。李锦棠的银针凌空点出七星阵，针尖刺入狼首眼窝的刹那，甘草看清那些“锁链“竟是活人的脊椎拼接而成。
“退后！“
女子突然撕开左袖，小臂上暴凸的血管正与铁门产生共鸣。当掌心血珠溅上门板时，三百个针孔大小的窥视窗同时开启，每个孔洞后都贴着一只充血的眼球。
甘草的青铜镜碎片突然发烫。镜面映出二十年前的雨夜：还是少女的李锦棠被铁链锁在此处，监天司术士正将星纹铜钉钉入她的琵琶骨。那些铜钉的形制，与此刻门缝中渗出的完全一致。
“开！“
李锦棠的骨针贯穿门锁。锈蚀的铁门轰然倒塌，腐臭气浪裹着五色砂砾扑面而来。三千具青铜棺椁悬于穹顶，每具棺底都垂着青藤，藤蔓末端缠着尚未成型的战甲部件。
药人的呻吟在棺椁间回荡。甘草踏着满地黏稠黑血前行，战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是半截露出沙地的胳膊，皮肤上星纹刺青仍在蠕动。当他蹲身查看时，那胳膊突然暴长骨刺，直插咽喉。
“叮！“
银针锁链绞碎骨刺的瞬间，三百棺盖同时弹开。腐尸如雨坠落，每具尸身坠地时都炸开腥臭血雾。李锦棠的素衣瞬间被血浸透，心口北斗灼痕亮如烙铁：“乾位三十四，震位十七！“
甘草挥动断戟劈向指定方位。当戟刃斩断两具腐尸脖颈时，穹顶突然降下青铜牢笼。笼柱上星纹流转，竟与王玄策残甲上的刺青产生共鸣。腐尸碎块在笼外重组，拼成三具身嵌不同战甲部件的怪物。
“玄黄土天在此！“
当首具怪物暴喝，胸甲“镇岳“篆文亮起黄芒。地面突然隆起岩刺，将李锦棠的银针锁链尽数击碎。次具怪物眼燃赤火，焚城戟虚影劈开血雾。末具怪物浑身结霜，素魄金天的箭簇冻结了退路。
青铜镜碎片突然浮空。女将虚影自镜中刺出红缨枪，枪尖挑碎三具怪物的瞬间，甘草看见它们胸甲内侧的监天司编号——正是二十年前被秘密处决的玄甲军精锐。
“看头顶！“
李锦棠嘶声预警。悬棺青藤突然暴长，藤蔓缠住甘草脚踝往棺中拖拽。棺内积血里浮着具半腐尸体，面容竟与少年有七分相似。尸身心口插着幽渊水天的三叉戟，戟柄刻着“戍卫长王昭阳“。
“不！“
李锦棠的骨针贯穿悬棺。当棺椁炸裂时，尸水混着五色砂凝成战甲护臂，牢牢扣住甘草右臂。青铜镜碎片突然嵌入护臂凹槽，镜面映出骇人真相——二十年前被钉死在棺中的，正是试图阻止监天司的苍灵木天圣女。
子时梆子响彻地宫。所有悬棺突然调转方向，棺底浮现血色北斗阵图。李锦棠撕开染血的裙裾，大腿内侧的星纹刺青竟与阵图完全契合：“快走！他们要醒了！“
五色砂暴自地缝喷涌。三千腐尸在砂砾中重组，拼成身嵌五界战甲的巨人。当巨人额间第八暗星亮起时，极北冰川传来轰鸣——素魄金天女将新生的婴儿，正对着沙鸣山方向发出非人尖啸。
甘草拖着李锦棠狂奔。护臂部件突然暴长骨刺，将追来的腐尸串成肉串。青铜镜碎片映出逃生通道，却在拐角处照见宋应安的身影——判官笔尖正在修改墙上的星纹，将“镇守“篡改为“献祭“。
五更天的露水混着血滴落。当二人跌出地宫时，晨曦正刺破云层。甘草的护臂上，“苍灵镇守“的刻痕已变为“兵主弑天“。李锦棠倚在残碑旁，染血的指尖抚过少年新生的青铜面甲：
“该去哭魂林了...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沙暴突然转向。五色砂砾在空中凝成八个滴血古篆：
血肉为引，万甲归宗。